殿堂內哭聲不斷,盛雲清的走到夜瑾風面前時,正瞧見白慕靈仰頭朝著夜瑾風掉淚:“父皇!盛雲清毒殺證人,其心可誅啊!”
“休要胡言!我何時殺過人?”盛雲清蹙眉瞪著白慕靈。
白慕靈冷冷諷笑一聲,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又有何可以狡辯的?”
夜瑾風坐在龍椅上,手撐著額頭,聲線略顯疲倦,道:“方才仵作已經查明,如玉確實是三日前中了踏鵲枝的毒,前幾日如玉染了風寒,去了你的三生堂抓藥,你醫館中的記錄就在這兒。”
“踏鵲枝尤為昂貴且危險,凡是需要踏鵲枝為藥引的人,必須彙報臣女經臣女的同意,近一年來,臣女的醫館都不曾有人使用過踏鵲枝。”
她走上前,看著桌上擺放著的記錄,翻開了硃筆圈注處,道:“這三日的字跡墨色深淺不一,分明是分次偽造!”
“皇上,三生堂的踏鵲枝只有一斤整,裝在木匣之中,早已染上陳灰,近來不曾有被開啟的跡象,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
“此外,這寒鴉泣更需連服三劑赤芍作為引子。上個月三生堂的赤芍就已經黴變,臣女已經吩咐藥農們去銷燬,銷燬的賬目也一併記錄過。”
夜瑾風深深看了一眼她,無奈地朝身後的人揮了揮手。
盛雲清微微眯起雙眸,忽然拂袖走向了蓋上了白布的如玉屍身,伸手掀起了白布,露出如玉逐漸泛黑陰沉的臉,她輕輕挑起眉,道:“在此之前,皇上可否讓臣女驗上一驗?”
語落,還不等夜瑾風應允,她拿起身邊仵作臺上擺著的銀針,刺入瞭如玉的喉間。
針尖泛起了青紫色的寒光,令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她瞧見那針尖的顏色,紅唇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便起身回稟道:“踏鵲枝遇血呈碧色,這毒卻是靛藍色,分明是改良過的寒鴉泣!”
她將染毒的銀針浸入一旁桌上的酒盞,酒液頓時結出了冰晶,旋即神色冷寒了下來,道:“此毒需用漠北玄冰儲存,而臣女醫館從無此物!”
“盛雲清,你明明在狡辯,御醫仵作已經診出了踏鵲枝,你說的通通都是你的一面之詞,再者……”白慕靈轉了轉眸子,冷笑一聲,“你又為何知曉漠北的特殊藥性?你一個朱羅國人,竟對漠北這般瞭解?”
盛雲清瞥向她的時候眼神尤其淡漠,她不屑地冷哼了一聲,道:“雲清的師父醫術超群,雲清自小便習得這天下何處的製藥。”她又瞧了一眼退在一旁的仵作和御醫,道,“諸位若有不服,不妨多查查醫書,雲清所言絕對屬實。”
御醫正欲反駁,盛雲清已扣住如玉腕脈:“踏鵲枝毒發應有七竅結霜之症,可這屍身……”她的指尖劃過如玉耳後,道,“竟殘留著曼陀羅的香氣。”
聞言,御醫湊上了前,也伸手劃過她的耳後,在鼻尖輕嗅,驀地一怔,道:“果真如此……”
他看著盛雲清,眼底驀地生出一絲慚愧,自己從醫多年,便是學藝不精,卻敢這樣下評判,險些冤枉了這個聰穎的小姑娘……
盛雲清朝他露出淡淡的笑意,表示沒有責怪。
彼時,被夜瑾辰派去調查的裴玄正好回來稟報,呈上了一個藥匣子。
夜瑾辰朝夜瑾風道:“臣弟的屬下在玲瓏房中搜出玄冰殘塊,此物僅在漠北有售。”那匣中寒霧繚繞,冰紋正巧與如玉體內毒素吻合。
須臾,被派去三生堂的下人將塵封的木匣子帶了上來,上面的塵土確實沒有被動過的模樣,賬目上銷燬赤芍的數量和時間也是上個月所記錄下的陳墨。
夜瑾風輕輕撥出一口氣,低沉的聲音帶著沙啞:“這麼說來,如玉一死,是朕冤枉了你。”
“皇上明鑑。”盛雲清咬著唇瞥向了白慕靈,道,“儘快將殺人兇手捉拿歸案才好。”
夜瑾風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有些心虛的白慕靈,冷哼一聲道:“此事尚未調查清楚,還是不要匆匆了斷,冤枉了人才好。”
“皇兄你……”夜瑾辰咬緊了牙,險些抑制不住脾氣衝到他的面前。
“夠了!”遠處傳來太后沉重而充滿怒意的聲音。
見太后快步走來,眾人皆跪下行禮。
太后將手中的萬民傘往夜瑾風的書案上一丟,道:“民心所向,皇帝還要裝睡到幾時?”
語落,她又揚了揚手,老嬤嬤引著一群人在蜂擁而至到殿門外,被守衛阻攔進入殿堂中。
“盛大小姐冤枉!”那聲浪排山倒海而來。
百姓們跪滿在了殿堂外,最前排的老婦高舉藥包,枯啞的聲音喊道:“半年前瘟疫,是盛大小姐晝夜不休地救活我全家!”
太后的鳳杖往地上狠狠一震,響聲如驚雷。
她將一本厚冊“砰”的一聲砸在書案上,道:“這是雲清救治的七千六百人的名冊,皇帝要不要逐個審問?!”
白慕靈的眸色一黯,不曾想盛雲清竟這般受百姓愛戴……
她的眉頭輕輕蹙起,太后若是插手此事,盛雲清怕是又能僥倖逃生了。
想罷,她藏在袖間的五指收緊,指甲嵌入肉中。
盛雲清,你不可以這樣幸運的……
夜瑾風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臉頭疼的模樣,道:“母后,夜已深了,您老人家做什麼發這樣大的火氣呀……”
“哼。”太后冷冷哼了一聲,坐在了一旁的鳳椅上,道,“此事不盡快做個了結,哀家也就不走了。”
盛雲清仰頭望著太后,眸中有溫暖的情愫流露,太后果然是寵著她的。
“母后,盛雲清便是沒有殺瞭如玉,可她與柳川私通,涉及火浣紗一事……”
夜瑾辰蹙緊了眉,道:“方才臣弟不是已經查明瞭麼?火浣紗一事實乃白家長子誣陷。”
盛雲清唇角輕勾,從懷中拿出了那份輿圖,又用桌上的蠟燭點燃火浣紗,顯出那份漠北輿圖。
她指著輿圖上新增的裂谷,道:“此裂谷是一年前炸山所形成的,在這火浣紗中的輿圖上卻完全重合,此物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