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鐘聲震落了百年積灰,每響一聲都讓她巨疼無比。
“啊!”她驚叫了幾聲,而後狠狠咬緊了牙,扯斷了被糖絲束縛住的髮髻。
百里之外,陸常軒身旁的老鍾滲出了血珠滴落在地。
他揚起了好看的唇,別有深意地望著遠處幽暗的樹林,道:“膽敢再傷害小師妹,我要你付出更慘烈的代價!”
那糖絲裹著硃砂糾纏著,硬生生逼得穆寂月咳出一口血。
她抹去唇邊血痕,雙拳握得起了青筋,西蜀還有要事,不可戀戰……
她看著在空中糾纏著的糖絲,閉眼唸了道咒語。
百里外連線著古鐘的糖絲忽然泛了黑,化作千百隻細小的蠱蟲爬滿鐘樓。
陸常軒雙手結印,旋即念起了召火咒,火焰熱騰昇起,將周遭密密麻麻的黑色蠱蟲悉數焚燒,一股焦臭味瀰漫開來。
陸常軒蹙著眉,足尖將地上的蠱蟲屍體碾碎,咬著牙道:“真夠毒的。”
他轉頭望著遠處的樹林,冷哼了一聲:“這麼快就逃了麼?”
千機閣的木偶戲愈發精彩,一個書生模樣的木偶笑著臉端著精緻的錦盒遞到她的手中。
白慕靈不解地挑起眉,看著那繪製生動的人偶,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和那個男人長得還真像……
她開啟手中的木盒,被撕扯下來的綠色裙襬上,有血紅的顏色暈染開來,似乎寫著什麼東西。
她蹙著眉將錦布展開,上面熟悉的紅色字樣讓她手指突然無力鬆開。
那血紅色的印記寫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她嚇得手指一鬆,臉色忽然變得慘白了起來。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靈兒,你是我的畢生所愛,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辭!”
腦海中的聲音斷斷續續地浮現著,白慕靈嚇得身軀都顫抖了起來。
身旁的夜景年睨了一眼桌上的衣料碎片,聲線慵懶地道:“何事嚇成這副模樣?”
“沒……沒什麼……”白慕靈的唇齒顫抖著,額前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來,顫抖地拿起掉落在桌上的布料,塞回了錦盒之中,不耐地往身邊丫鬟如玉的方向丟去,咬著牙道,“什麼奇怪的東西,快丟掉!”
夜景年捻起桌上散落開的些許紅色粉末,在指尖輕碾,冷笑一聲,道:“硃砂而已,嚇成這樣?”
白慕靈低著頭,牽強地笑了笑,道:“真是惡作劇呢,臣妾膽子小,見不得這樣豔的紅,是那木偶嚇唬臣妾。”
夜景年眸色深黯,看著她那心虛的模樣,透著一絲狡黠,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扶手上慢悠悠地敲動著。
半月前。
“殿下,太子妃一事,有線索了。”裴玄回稟道,“三年前有個貌美書生進京趕考,家境苦寒,落榜之後沒有盤纏回鄉,便在國公府給五少爺做陪讀,同一屋簷下,娘娘便與他……”
“娘娘終歸只是玩玩,玩夠了便將其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丟棄在一座荒山之中,任憑野狼啃食去了。”
思緒回籠,夜景年的鳳眸微微眯起。他倒要看看白慕靈藏不藏得住。
“哥哥……”如玉帶著哭腔的嗓音響起。
白慕靈側首,卻見她望著被夾在錦盒外面的衣料發著呆。
他吸了吸鼻子,指尖顫抖地撫上衣料,道:“哥哥死前穿著的衣服,與這竟一模一樣……”
白慕靈不悅地蹙起眉,道:“什麼?”
如玉回過神來,慌忙擦了擦淚,道:“回稟娘娘,如玉是想哥哥了,三年年前哥哥進京趕考,一去便沒了訊息,奴婢自小與哥哥相依為命,擔心哥哥便來到了京城,卻不幸在後山上……遇到了被隨意丟棄的哥哥的屍體……”
白慕靈暗中捏緊了拳,轉了轉眸子,道:“你姓什麼?從前一直在太子府麼?”
如玉低頭回應著:“奴婢姓柳,先前賣身葬兄到了趙尚書家做丫鬟,半月前被殿下買來,做了娘娘的丫鬟。”
半月前,是……那個雨夜之後麼?
不錯,那晚過後,她的丫鬟被夜景年處理掉了,隨後不到兩日便安排了這個女人伺候自己。
她的心跳紊亂了起來,莫不是夜景年知道了些什麼?“你沒有丫鬟,恰逢本宮在宴席上相中了她,便買來了。”夜景年唇角輕揚,墨黑色的瞳眸透著淡淡的諷意。
如玉福了福身子,道:“得殿下賞識,能在太子妃娘娘身邊伺候著,是奴婢的福氣。”
她捏緊了手中的錦盒,道:“娘娘,奴婢真的想念哥哥了,這個盒子娘娘不要,奴婢可以好好收著麼?”
白慕靈還未開口,夜景年便道:“倒是可憐的姑娘,送給你了。”
如玉的眸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謝殿下!”
白慕靈不安地低著頭,思緒慌亂了起來,夜景年竟給她安排了這樣可怕的人物來!盛雲清換好衣物後掀開馬車的簾子,一隻手便伸到了她的面前。
她沒好氣地鼓著嘴瞥了一眼夜瑾辰,輕哼了一聲,還是將手搭上,被他攙扶著下了馬車。
“那個手繩,我很喜歡的。”長街上燈火闌珊,盛雲清別過臉去,不甘地道。
夜瑾辰從懷裡拿出一個錦盒開啟,裡面躺著的是一條紫玉髓的手鍊,九顆玉珠雕成了渾天儀的模樣,每顆儀軌間鑲嵌著米粒大的隕星碎金,在燈火的映襯之下,隕星碎金在玉珠內流轉得宛若縮微的星海。
盛雲清接過手繩戴在手上,暗暗勾起了唇。
“清兒,你笑了?”夜瑾辰眸光微動,像個犯了錯事等待原諒的孩子。
“誰要對你笑了?我咬死你!咬死你!”盛雲清拉住他的手臂,便狠狠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兩人沒有察覺的夜空,高懸的明月染上些許血紅的色彩。
長街喧囂聲戛然而止,簷下燈籠驟然熄滅。
夜瑾辰手中的錦盒上已經凝出了一層冰霜。
他猛地攬住盛雲清後退了幾步,青石板鋪成的地磚裂開了蛛網紋,縫隙之中有黑色的霧氣緩緩湧了出來,逐漸凝成了上百條張著陰森獠牙的黑蛇。
盛雲清警覺蹙起了眉,穆寂月麼?不對……這是玄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