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王府,昭輝殿的屋簷上,被悄悄掀開了一片瓦。
盛蕭望了一眼榻上昏迷未醒的人兒,身旁的夜瑾辰將她扶起,端起藥碗小心翼翼地給她喂著藥。
他眸色深暗,看著手裡的短笛,猶豫再三,閉上了眼。
良久,端藥的丫鬟將門合上,盛蕭睜眼之際,便見到夜瑾辰在解她的衣裳。
盛蕭蹙起眉,心頭忽然湧起莫名的不悅,卻又看到了身旁放置的藥箱。
夜瑾辰揭開盛雲清肩頭纏繞的紗布,被他刺傷的傷口雖然不深,但一想到方才看過的兒時畫面,又令他的心猛地一陣抽痛。
他輕聲嘆了一口氣,屈起一膝坐在了屋頂上,吹起了短笛。
只是輕輕一吹,那短笛便放出了悠揚的安神曲,他卻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精氣被逐漸地抽離出來,他也越來越感到無力。
遠處的暗衛瞧見屋頂上吹笛的人,正要上前,卻被旁邊的裴玄攔住:“王爺有令,此人勿動。”
暗衛頷首領命:“是。”
一曲吹罷,盛雲清緩緩睜開雙眸。
“清兒,你醒了。”夜瑾辰握緊了她的手。
盛雲清被他扶起身,望著桌上刻漏的時辰,方才似乎聽到安神笛的聲音了。
她輕輕揚起了唇,道:“嗯,醒了。”
被移開的瓦片悄悄歸位,聽到細微的動靜,盛雲清的目光柔和而深遠:“保重,弟弟。”
回到客棧時,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你去哪兒了?”
紅翎操控著蠱蟲對遲遲歸來的他開口。
盛蕭語噎,坐在了椅子上:“我……被陸常軒抓住了。”
“真是廢物。”隔著蠱蟲,盛蕭也能聽到她語氣中的嫌棄,她忽然凝重地道,“大公主病危,速速歸來。”
聞言,盛蕭心頭一凜,蹙緊了眉,道:“是。”
西蜀皇宮,明耀宮。
“咳咳……”穆曦陽掩唇輕咳,指縫有鮮血溢位。
軟榻上的她身材纖瘦修長,臉色又比平日裡蒼白了幾分,悽美破碎。
紅翎走進屋內,一股強烈的藥味充斥在空氣中。
她蹙眉下意識掩鼻,而後又握拳放下,朝珠簾內的穆曦陽行了一禮,道:“公主,方才在宮裡抓獲了幾個朱羅國皇室的暗衛,看標記,是東宮那邊的。”
聞言,穆曦陽用純白的帕子擦著手指,唇邊的血漬暈在她發白的唇上,顯得詭譎:“夜景年派人來殺本宮麼?”
“朱羅太子似乎在尋找什麼書籍,屬下猜測,是想解除情蠱……”
“解除情蠱?”穆曦陽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低著頭笑著道,“他還有那個必要麼?”
“朱羅太子怕是還不知道三公主的身份,聽聞日日放血為藥引,讓三公主喝下,想要延緩蠱毒發作的時間。”
“日日放血……”穆曦陽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疲累的眸中浮現出一絲痛處,“本宮也為他日日放血,他渾然不在意麼?”
而後,她又自嘲地笑了笑,道:“原來她一直在他的身邊,那本宮剜下的心頭血,本宮苦心培養的情蠱,根本沒有發作啊……”
她忽然咬牙,猛地將身旁的紗幔撕扯開丟到地上,滿眼都是恨意地道:“為什麼?本宮為你付出這麼多,你看也不願意看本宮一眼?她梔星做了什麼,讓你夜景年這樣死心塌地!咳咳咳……”
穆曦陽險些沒有緩過氣來,苟延殘喘地趴在床榻上咳血。
“公主……”紅翎蹙眉,眸中有過一絲動容。
穆曦陽輕哼了一聲,擦掉唇角的血印,緩緩站起身來,還未往前走兩步,雙腿一軟,又往一旁的架子上撞去,上面的古董瓷器破碎,她也渾然不覺。
紅翎上前攙扶著她走到書案前坐下,她笑著朝紅翎道:“研墨,本宮要送夜景年一個大禮,他……一定喜歡……”
三日後,太子府,昭陽殿。
“殿下,收到了明曜公主的來信。”燕川將帶著血腥味的信封遞上。
正在批閱奏摺的夜景年皺了皺眉,道:“晦氣的東西,拿來做什麼?燒掉。”
燕川抿了抿唇,道:“殿下,明曜公主說,這信上有梔昭訓的秘密,殿下一定感興趣。”
聞言,夜景年微微眯起雙眸,手中狼毫微頓,連碰到那紙都不願意,低著頭道:“你念。”
“是。”
燕川將信紙展開,幾滴噴灑的血珠已經乾涸。
“西蜀歷一百年(十六年前),欽天監預言夏妃腹中女嬰為西蜀天選聖女,父皇放言欲將畢生所學傳授於三公主,且允她及笄禮成後入密室依附神石力量修煉巫術。”
夜景年挑起眉,三公主,鎮北侯府的那個傻子?
“瓊華公主尚未降世,父皇便鑿神石碎片鑲玉,取名日月星芒佩,賜予三位公主增進巫術,本宮妒恨瓊華受寵,恐威脅今後地位,賄賂公主乳孃在公主降生後溺斃,交換為同日出世的堂妹,誰知乳孃背叛本宮,帶走公主與星芒玉佩逃至朱羅……”
聽到這裡,夜景年手中的狼毫“啪”的一聲掐斷,呆呆愣住。
同樣愣住的還有燕川,他看著上面的文字眨了眨眸子,又瞧見下文,心口忽然一滯。
“繼續念。”夜景年的聲音冷寒了下來。
燕川嚥了咽口水,道:“乳孃受本宮蠱蟲操控,暴斃於朱羅,真公主隨星芒玉佩放置太清觀門前……”
“啪嗒”一聲,燕川的手一鬆,信紙掉落在地。
空氣驟然冷凝了下來,夜景年的臉色愈發陰沉,道:“叫梔星過來。”
燕川聽著他的話,透著一股毛骨悚然的意味:“是。”
須臾,屋內的下人被遣散,梔星身著素衣踏入宮殿內,看著書案前低頭不語的夜景年,小心翼翼地挑起了眉,道:“殿下,找阿梔何事?”
梔星緩緩走到他身旁,忽然被他拉過手。
他仔細打量著她手,用銀針刺破了她的指尖。
梔星不解地蹙起眉,看著夜景年將她的指尖擠出一滴血液。
夜景年又緩緩從懷中將玉佩拿出,將她手指上的血滴到了上面。
忽然,一道藍白色的光芒,自玉佩的紋路上湧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