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開啟,淡淡的血腥味,由開啟的棺木之中,傳在沈銳的鼻尖。
沈銳抬眼望去,只見那棺木之中,正躺著一位面色慘白的少年。
少年正是杯求盛的侄兒杯閔,也是沈銳與梅五昨日在拜河山道門大殿之上所見到的那位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杯閔雖未給沈銳留下什麼好的印象。但一個昨日生龍活虎的人,今日再見,卻已是逝者。這不免讓沈銳頓感恍惚。
死去的杯閔,明顯是被人所打理過。
他面色蒼白,一身整潔。一席喪白紗綢,正蓋在他的身上。
眼尖的沈銳,忽地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這杯閔身上的喪白紗綢,其餘的地方,都平面整齊,唯有在杯閔的腹部丹田之地,有些落空凹下。
杯求盛見棺木開啟,他緩緩走向前去。
厚重的棺蓋,因其太沉重,那兩位杯氏後人的男丁抬不下來,只得將其推開大半。
杯求盛伸出他唯一的左手,捏住棺蓋的一角。
只見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這厚重無比的棺蓋,硬生生平穩放在地上。
棺木大開,杯求盛悲道:
“這就是我那造下孽的侄兒。”
梅五細細打量棺木之中的少年,確認對方正是昨日在拜河山道門大殿內見到的杯閔後,方才點頭道:
“確是我昨日見到的那位白衣少年。”
杯求盛道:
“接下來,有些血腥,但即為公事,還煩請各位見諒。”
杯求盛右袖揮動,棺木之中,蓋在死去杯閔身上的白布,霎時被一股氣勁,掀開一縷。
喪白沙綢被掀開往下,杯閔的上半身再無事物所遮擋。
“嘶...”
峻河縣縣令王平,在看到杯閔暴露出來的上半身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這少年的肚子...怎麼沒了...”
棺木中,杯閔暴露出來的上半身,已然空蕩。
他的四肢雖在,但胸腔腹部,卻好似被什麼東西炸開一般,碎裂得唯有偌大的一個血肉空洞。
峻河縣縣令王平,只是儒宗一位讀書人。
今日他見到此景,胃部難忍一陣噁心。
梅五見到這般血腥的場景,面色絲毫無所動容。
他走到杯閔棺木身旁,仔細觀察棺材之中的杯閔。
片刻後,梅五又將手伸了進去。
梅五的手不斷伸進,他修長的五指與杯閔胸腔腹部的血肉空洞,距離已然微乎其微。
只需要再稍稍用些力,梅五的手指便可觸控到杯閔冰冷的血肉了。
“嗯...”
梅五沉吟,道:
“杯閔的確死於走火入魔...”
“他丹田氣機太多,多猶不及,最後丹田自爆而亡。”
“這氣機,也確實是陰邪之氣...”
杯求盛嘆道:
“我昨日歸家後,聽聞峻河縣內,有人被魘法所害。”
“想來那些人遭的魘法,大抵是我這侄兒下的手。”
梅五道:
“杯前輩的訊息還是靈通的。這峻河縣內,的確發生了這等事。”
“那些病人之上,都有你拜河山道門的福袋,所以昨日我才去你那裡探尋了一番。”
杯求盛道:
“那些福袋,近來都由杯閔所管,裡面的魘法...唉...”
“沒想到我從軍三年,家裡竟然出了這樣的一位孽子...”
梅五道:
“陰魔宗的不少功法,都有冥國妖魔之功的幾分邪異。有些功法不但可以偽裝成凡人,更可吸食常人精血而壯大修為。”
“杯閔想來修行的,就是這等的功法。”
說到這,梅五話鋒一轉。
“不過,杯前輩,這陰魔宗的功法,現如今已銷聲匿跡多年了。你侄子杯閔,怎麼將這陰魔宗功法弄來的?”
杯求盛聞言,搖頭嘆道:
“說來慚愧。我也不知曉。”
杯求盛伸出左手,在懷中一陣摸索。
等他左手再騰出之際,手上已多出一孤本。
這孤本斑駁,好似已有許久年月。
梅五見到這孤本,不由得眉頭皺起。
“我與家中兩位兄長,在這孽子房中搜尋下來,發現了一密室。那密室裡,便藏有這本書。”
“這本書,我想大概就是讓我這侄兒造下孽債的原由。我將其帶了過來。”
杯求盛將手中孤本遞出,梅五伸出手,將其接過。
將孤本開啟,梅五神情複雜,緊鎖的眉宇,許久未曾展開。
良久,梅五才將這孤本合上。
“這上面的確是邪異的魔功。就連那魘法的記載,書中也皆有。”
“不過,杯閔一死,這書的來歷,或許就成了永遠的一個謎了。”
梅五一聲輕嘆,將手中的孤本交予王開。
“這記有邪異魔功的書本,我就代表狴犴衛收下了。之後這件事,我會將其刻入卷宗之中。”
“這樣可好?杯前輩。”
杯求盛道:
“狴犴衛的辦事流程,我是知曉的。此事刻入卷宗之內就刻入吧...”
杯求盛說話聲越發聲微。直至最後時,好似身體力氣全被悲鬱抽空一般。
“我這侄兒...需要留下屍體麼...?不需要的話,我便帶走了...”
杯求盛話音剛落,王開便道:
“需要留...”
王開話未說完,梅五打斷道:
“就讓杯前輩帶走吧。”
杯求盛聞言,伸起那僅剩的左手,向梅五作了個半個揖。
“那就謝謝梅大人了...”
說完,杯求盛揮起衣袖,將那地上的棺蓋掀至棺木上穩妥蓋放。
他孤零零地,帶著一行杯氏後人,與一輛落寞的棺木,離開了這峻河縣的縣衙。
梅五目送杯求盛一行人離開。
待到杯求盛徹底離去後,梅五方才帶著沈銳與王開,回到三堂。
三堂內,唯有梅五,沈銳,王開,三人。
峻河縣的縣令王平很識趣。
狴犴衛的事,只要沒有梅五的通知,他都不會刻意摻和進來。
“沈銳,你覺得杯閔真的是這次的罪魁禍首麼?”
走到三堂內,梅五隨即向沈銳問道。
沈銳對於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最大的感受,便是意外。
先是杯閔的死亡,再是杯求盛說的,杯閔是修煉陰魔宗的功法,走火入魔死掉的。
杯閔的屍體,沈銳先前也見了。
走火入魔,沈銳雖不懂多少,但杯閔的屍體胸腔腹部那巨大的血肉窟窿,說是丹田爆開而亡,也不叫人意外。
“杯求盛在軍中待了三年...”
“至少我三年前入伍之時,他就一直在軍營裡。”
大秦軍營森嚴,再加上兩國戰事緊急。
入軍的將士,除非身死重傷,否則一概不許離去。
哪怕是杯求盛官至指揮使,也逃不開這規矩。
杯閔一事,沈銳雖覺蹊蹺,但他目前也沒更多的證據來證明什麼。
梅五對於沈銳的回答,並不意外。
“這場事,現在還不算結束。”
梅五倚著窗,向外看去。
他丟擲這莫名的一句話,讓沈銳與王開,有些不懂。
正當沈銳想要再詢問什麼時,屋外,忽然傳出一聲鴿子的啼叫聲。
“咕...”
“咕...”
一隻信鴿,從外面飛入,落到梅五手中。
梅五將信鴿腿上的信件拿下後,解開置於眼前。
片刻後,他才道:
“沈銳,你和王開,恐怕要回一趟沈家村了。”
“沈家村恐有一些事,徐破已在那裡等著你們了。記住,速度要快。”
梅五神色凝重,語氣不容置疑。
沈銳這才想到,之前進屋時,徐破剛從這裡離開。
原來離開的徐破,是去了沈家村。
他去沈家村,是做什麼?
梅五讓自已與王開過去,又是做什麼?
梅五說的有一些事,究竟是什麼事?
種種疑問,不斷在沈銳心頭徘徊。
最終沈銳只道出一句,
“那你呢?”
梅五看了眼窗外,道:
“我還有些別的事要做。你們先去,我隨後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