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銳寅時末刻,雞啼時分,便從床上起了身。
今日要於辰時三刻,出發趕到拜河山,而沈銳又有早起練樁的習慣,故而今日起得特別早。
一番鍛鍊結束後,沈銳吃了些秀娘做的慄米粥,即刻從沈家村出發了。
從沈家村的村口走出,沿著村前的田地,向西北方走五十里,就可到達拜河山。
沈銳出發時,正是卯時過半。
卯時過半,天已矇矇亮,路上行人稀少,偶爾間會看到個把挑著潤著晶瑩水珠新鮮蔬菜的農人去趕高。
等沈銳來到拜河山時,正好是辰時。
距離與梅五約好的辰時三刻,尚有三刻的時間。
在黑河州,山嶺縱多,但這些山大多隻是一些小山嶺,只有個別地方,才會有山勢險峻的高山。
拜河山便是一座在黑河州內少見的高山。
拜河山被周圍數山環繞,成包圍之狀。而其卻獨立於四周眾山之上,山高可凌雲,山巔終年雲霧繚繞。
數山包圍拜河山,好似護法一般,密不透風。
這道天然的屏障,唯有在南方,才有一天然山道,能作為出入口,進入這座眾山之山的拜河山。
沈銳站在這天然的山道前。
在這唯一的山道出入口前,不知被何人豎立起一座巨大的石碑,石碑之上刻著五個筆走龍蛇的大字,
‘無相拜山河’。
這五個大字,並非石工所雕琢,而是以名家修士之力,揮舞器物,在石碑上所刻下。
石碑年代久遠,早已不復當年最盛模樣。
但沈銳用眼感知,用手觸碰,卻還是能察覺到一股強大的修為,隱隱從字間散發出來。
這股修為氣機,好似一人正用劍,對沈銳而來。
這一劍下,沈銳感覺自已就算是偌大的拜河山,也會被這碑中一劍徹底斬斷。
“這是無相宗祖師爺留下來的石碑。”
“距今已經五百年。”
一道清冷男聲,於高處顯露。
他將沈銳,從石碑中的劍意內所拉出。
沈銳聞聲抬眼望去,只見梅五不知何時出現,正站在那山道的石拱門之上。
山道兩邊凸起的石塊,為山道形成了一座天然的石拱門。
石拱門上長滿青苔,青苔翠綠潤著水珠。
梅五身著一襲白衣,如翩翩公子一般。
他黑色的靴子踩在石門的嫩滑青苔上,但卻並未將腳下的青苔壓下去。
水珠,潤著他的鞋子。梅五好似沒有重量一般,停在青苔之上。
寅時的拜河山,下過一場濛濛雨。
梅五縱身,飄然而來。
他輕身落在沈銳身前,走到那石碑旁。
“這字,是由無相宗祖師杯千弘,使間所留。”
“如今的無相宗,執掌之人雖不再是杯姓,但門中仍然有杯千弘留下的後人。”
沈銳看著石碑上的字,這字的主人餘下的修為,居然經歷五百餘年,仍留在上面。
五百年的歲月,足以使山河悄然發生改變。
但這石碑上的文字,卻已然餘有令人震驚的修為氣機。
由此足以看出,這無相宗的祖師,杯千弘,在五百年前,是多麼的強大。
梅五看出沈銳的心中之意。
他笑道:
“你是否覺得這杯千弘很強?”
沈銳點頭,道:
“五百年前用劍刻在石碑上的字,餘留至今,還殘有這樣的氣機。”
“這樣的修為,怕是上三品的修士了...”
梅五道:
“無相宗的祖師爺,杯千弘,其修為在五百年前的大時代,也算是鮮有敵手。”
五百年前,正是如今的大秦剛剛建立的時候。
沈銳在軍營時曾聽那愛講故事的火頭老卒說過,五百年前,天地靈氣充足,故而那時的修士極其之多。
修士眾多,高手數不勝數,就連所謂的天才,也是常見不鮮有。
大秦正是在那最盛世的時節,以最強悍無匹的姿勢,將這些天之驕子徹底踩在腳下,鑄出基石,方成就如今的大秦。
“杯千弘因五百年前,在黑河州天洪時期,梳理過黑河之災,救人無數。故而得大秦應允,才在黑河州開宗立派。”
“他創立的門派,也就是你如今所看到的無相宗。”
梅五不厭其煩地向沈銳訴說著無相宗的來歷。
在他的訴說中,沈銳的腦海中赫然浮現出一位劍客的身影。
劍客單憑手中劍,一人一劍膽阻滔天黑洪。
更於滔天黑洪中,救下黑河州萬千災民。
“這石碑,是杯千弘留下。像這樣的石碑,其共有十尊。每一尊石碑,都藏有無相宗祖師杯千弘所留劍意,每一尊石碑在無相宗,都可稱上聖物。”
梅五笑道:
“須知,這無相宗在黑河州,開花散葉,道門數不勝數。拋卻無相宗山門最大的那一尊劍碑,其餘的劍碑,要麼被收藏了起來,要麼就被供奉在更大的地方。”
“黑河州的風水寶地數不勝數。當初杯千弘之所以肯留下這尊劍碑在此,是因為他最初就是從這拜河山中走出來的。”
“所以這拜河山,雖不是無相宗山門,不是靈氣奇佳的上善寶地,也被杯千弘留下了這尊劍碑。”
沈銳輕撫這尊劍碑。
拜河山初時雖過了濛濛雨,但這劍碑之上,卻毫無半點雨痕。
凌冽的劍意,就連上天的雨水,都不肯接受半分。
“梅大人,你曾說,這無相宗還留有杯姓後人。”
沈銳看向梅五,
“莫非,這拜河山道門,正是杯姓後人所在?”
梅五點點頭,嘆道:
“是也。”
“無相宗建立時,便立下一個規矩。這規矩是杯千弘所留,故歷代門人都遵守,未曾改之。”
“這規矩便是,無相宗內的最強劍客,才能是執掌無相宗的掌門。”
“起初,杯千弘逝去後的幾代,都是杯姓後人執掌無相宗。當時的杯姓後人雖不及杯千弘,但所使的每招每式,亦有幾分杯千弘的風姿神采。”
“只可惜越往後,杯姓後人越不似往昔先祖風流。”
“兩百年前,無相宗發生內亂,杯姓後人被屠戮,餘下殘留的杯姓後人逃到了這拜河山,幸得這裡是當年杯千弘立身之地,這才苟延殘喘了下來。”
“但他們也因此,再不能出去。只能每過十年,從拜河山內,派一杯姓後人,上無相宗山門參加宗門大會。”
“也因兩百年前的內亂,無相宗的聲勢大不如前。故而黑河州內其他的門派,才能藉此林立鵲起。這些門派中其中最出名的,便是陰魔宗。陰魔宗強勢之時,竟與無相宗分掌黑河州牛耳。只不過陰魔宗修士行事過於狠辣陰毒,被當今陛下在二十年前下令所剿滅。”
沈銳聽罷,心中滋味不知是何。
無相宗五百年的事,被梅五輕聲道出,其中曲折,幾經蹉跎?
“我們要去的拜河山,便是這杯氏後人之地?”
“正是。”
沈銳嘆了口氣,不知為誰惋惜。
“梅大人,你懂得真多。”
梅五看了眼沈銳,眼中滿是笑意。
沈銳初不解,這梅五的笑意是為何。
但梅五的回答,卻讓他明白了這笑容的意義何在。
“不是我懂的多。這些東西剛好都在秘櫃之中,被記載罷了。”
“而這些記錄,正是當代杯氏後人,杯求盛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