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匠聽到沈銳的話,並未說什麼。
他做木匠幾十年,有時候他的心已如他手中的刨刀一樣冷漠。
再離譜的客人,他都見過。
沈銳的這些要求,對他而言並不算什麼。甚至可以說,都在意料之內。
畢竟作為峻河縣木匠行業頂柱的他,來前就設想過好幾個方案了。
“那就按照小兄弟的意見辦吧。”
王木匠讓身旁兩個徒弟,去測量一下房屋的尺寸。
未了,他又道:
“明天左右,我會帶著材料來沈家村。”
“到時候,就可以動工了。”
沈銳道:
“那就有勞王師傅了。”
王木匠笑道:
“客氣客氣。明明你是客人,我們木匠給你做這些,都是應當的。”
說罷,王木匠便轉眼朝那兩個生瓜徒弟看去。
他生怕這兩個徒弟走到房屋那不好好工作,會偷瞄房屋內的女子。
不過令他有所安慰的是,他的兩位徒弟並未有這番動作。
師傅有過話後,兩位徒弟就如同聽話的小牛一般,任勞任怨做著苦哈哈的工作。
二人的腦袋眼睛都差點埋線上尺所測量的地裡,一刻也未曾抬起來過。
“二郎,茶燒好了。你進來端給外面的師傅們喝吧。”
房屋間,傳來了秀娘甜美的喊話聲。
沈銳鼻尖微抖,他敏銳的嗅覺亦捕捉到了來自房屋灶臺上的一絲茶香。
“好!”
沈銳應道秀娘後,隨後轉身朝著王木匠道:
“王師傅,那我就先進去給你們拿茶水了。喝點茶休息會再走。”
王木匠也不客氣,直道:
“那就辛苦小哥了。”
說罷,他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兩腳一蹬,便跳上了牛車。
他依靠在牛車上的木欄上,熟悉地從車上摸索出一杆黑得油亮的老煙桿,將其菸嘴上的老菸葉點燃後,愜意地放入嘴中,舒服地咂巴咂巴起來。
“還是這老菸葉有勁...”
沈銳走進屋內,從灶臺處,接過嫂嫂秀娘手中的茶壺。
茶壺擺放在一個木盤之中,木盤上除卻茶壺外,還有四盞茶杯,以及一些看起來剛剛洗過,紅潤果皮上還帶著晶瑩水珠的野果。
“二郎,辛苦你了...”
“晚上嫂嫂多給你燉點肉吃。”
秀娘細語道。
“這辛苦什麼...陪一會木匠師傅們罷了。”
“不過他們今天過來,是先丈量一下房屋,正式翻修和擴建的話,得等明天他們把材料運來才行了。”
沈銳正與秀娘說一些事情時。
他忽然聽到屋門外有些許嘈雜的動靜。
這嘈雜的動靜是來自遠方的快步聲。
腳步聲自遠處傳來,聲音匆忙而繁多,並不是周圍離得近的木匠師傅所能發出的。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嚴厲的叫喊聲。
“沈銳,快出來!”
秀娘聞聲,透著灶臺處旁的小窗戶,向外探去。
只見外面,來了幾名沈家村的守衛。
這幾名守衛雖未帶著什麼器具,但卻一臉肅嚴之相。
“二郎,外面有沈鵬手底下的那些人...”
秀娘有些害怕,她擔心這群人是過來找麻煩的。
沈銳透過那幾人的叫喊聲,不用向外看,也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這幾位守衛都是沈家村村長沈鵬手底下的人,明明沈鵬與自已保證過了,但為何他手底下這幾個人,卻會在這個時候找上自已?
沈銳沉吟片刻,心裡仍舊沒有答案。
他安慰秀娘,道:
“嫂嫂你帶好鶯鶯,我出去看看就回來。”
秀娘看著沈銳,道:
“我與二郎你同去,若有事,我們一起擔著。”
沈銳苦笑道:
“這何須嫂嫂擔責。這幾個人找自已,也說不定會是壞事,何況家裡還有鶯鶯,嫂嫂將鶯鶯照顧好才是真切的。”
“二郎有修為,何況還有叔父在。”
有修為在身,沈銳並不擔心這幾個守衛對自已突然下狠手。
有沈清書在,沈銳亦不擔心村長手底下的人,敢對自已胡來。
秀娘見狀,想了想,也覺得二郎說得有些道理。
“那二郎你小心些...我去照看鶯鶯。”
沈銳點了點頭,端著手上的木盤茶水,走出屋外。
“好巧不巧,我進屋端茶給這幾位峻河縣來的木匠師傅們喝,你們這幾位就忽然來了。”
“茶杯就四個,多的也沒有,真是不好意思了。”
沈銳臉上並無懼色。
他走到王木匠所坐的牛車旁,將茶水平穩地端放在牛車上。
王木匠眯著眼,咂巴著煙桿。
他瞧見這身旁幾個守衛,似與沈銳有所恩怨。
他不聲不響,悄悄挪了挪屁股,離遠了些。
那原先測量房屋的兩位徒弟,也做完了手上的工作,正緩緩向牛車這處趕來。
沈銳端起一杯茶水,遞給王木匠。
王木匠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將這茶水放到一旁。
對方這個舉動,沈銳也明瞭是什麼意思。但他沒有言語計較什麼,畢竟這是人之常態。
“你們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沈銳端起一個茶杯,飲著杯中熱茶,不緊不慢地問道。
幾個守衛看著沈銳,道:
“村長找你有事。”
沈銳挑眉,道:
“沈鵬麼?”
“他找我有什麼事?”
一個脾氣暴躁略顯年輕的守衛,喝道:
“找你有事就是找你有事,你多問什麼!?”
“直接隨我們去不就得了!”
“你今天非去不可,哪怕是你叔父也留你不住!”
沈銳聽罷,笑道:
“我叔父去無相宗的道門燒香去了。他留我作甚?”
說罷,沈銳也並未隨這幾個護衛走開。
仍舊在原地喝著杯中茶水。
幾個守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其中脾氣暴的守衛敢出言挑釁,但真上手,他卻是不敢。
畢竟他們幾個手上並未拿著傢伙器具,而且沈銳這傢伙那天怎麼打傷沈大牛和那兩個跟班的事,他們也是心知肚明的。
能從殘酷戰場之中苟活下來,一個巴掌就將人打飛的沈二郎,他們自問若是單打獨鬥,肯定是拿捏不住的。唯有幾個人一起,才有些底氣。
等到沈銳杯中茶水將將快要飲盡,一位脾氣稍好,年紀稍大的守衛,才道:
“村長找你,是因為峻河縣內,來了幾位...”
守衛猶豫片刻後,小心湊到沈銳身旁,低聲道:
“來了幾位縣裡的大人...就連縣令也跟著來了,村長怕得緊。那些人...他們點名要見你。”
沈銳聞言,手中茶杯險些拿不穩。
幾位大人...縣令也跟著來了...
莫非,這狴犴衛...點名要找自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