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粗壯雷蛇撕咬著天幕,原本昏暗的月落天宗被瞬間照亮。
人們仰目看著那高聳的雲梯,一聲聲驚歎聲連綿不絕。
毫無疑問,今年的登雲試將會成為月落天宗有史以來最耀眼的時刻。
那傲然挺立於雷光下的少年受萬眾矚目,他的周身有細小的雷弧竄動,一頭白髮被雷弧牽引漂浮起來。
餘燼劍指前方,對面與他一模一樣的白髮少年同樣劍指向他。
雪白的金靈力化作劍尖鋒芒,餘燼一步踏出劍光斜斬,他的身形與劍光一起閃現。
兩道劍光幾乎同時撞在一起,長劍抵住長劍,餘燼手指微抬,十三抹劍芒從他袖口齊射而出。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對面那名白髮少年在他發動飛劍的時候也抬起了袖子。
叮叮噹噹的聲響響徹在雲梯之上,兩人短暫分開。十三柄飛劍縈繞在餘燼指尖嗡嗡長鳴。
對面同樣也有十三柄飛劍,只是並不是實體,更像是靈氣凝結而成,或者是月魄凝結。
“原來如此,冒牌貨終究是冒牌貨,你且模仿這招試試。”
餘燼失去了耐心,他收回飛劍,大手握著長劍劍柄雙目緩緩閉合。
對面的白髮少年沒有再模仿他,而是饒有興致的看著。
下一刻,餘燼睜開雙目,一股讓人毛骨悚然殺意從長劍青鋒上散發。
當餘燼抬起手時,周圍的雷弧像是遇到了大恐怖紛紛逃竄。
於是,在他身旁再無他物,狂風,雷弧,皆退避三舍。
餘燼高高舉起長劍,另一隻手也握上劍柄,正如同當時無妄附身斬出一劍,雖無其意。
但見其形。
一條紅線貫穿長劍劍脊直到劍尖,一步踏出,整個雲梯震盪。餘燼雙臂上青筋跳動,猛然落劍。
一道細小紅線出現在身前,對面的白髮少年呆呆站立,無法抬手亦無法逃脫。
那道紅線劍光像是穿越時間空間,從他頭頂豎直劈下,一劍兩分。
將“自已”斬殺,餘燼冷哼一聲,隨著聲音落下,他的雙腳也輕輕落在了三千階上。
霎時間,天空大放光明,雲開霧散,三千階雲梯上升起一輪圓月,無盡月魄匯聚在餘燼身上。
“祖師顯靈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各大山頭的修士爭先恐後飛出山頭,他們扒著雲頭看向遠處明煌煌的大月。
“這等劍意真是他這個年紀能有的嗎?”洛長空沉寂在方才的一劍中,“難不成是位大能轉世?”
方承天聞言沒有回答,他眉頭緊鎖,如今月落天宗內有了三輪皓月。
雲梯頂端完全被那輪虛幻的大月籠罩。
就在這時,一隻擎天大手從月落天宗深處探來,一把將雲梯頂端的大月拿抓在手中而後收回。
異變發生的太快,以至於眾人愣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這…這這難道是祖師?”
“祖師還活著?怎麼可能!”
整個月落天宗沸騰了,所有弟子都看向雲梯頂端,那裡空無一人。
…
方承天渾身顫抖,一頭長髮被不受控制的法力衝散。
“那道氣息是……師叔祖!”
“不可能!師叔祖坐化了已有數百年,怎麼可能。”
“不會錯,絕對不會錯,那道氣息絕對是他,哈哈哈,師叔祖還活著。”
“可是為什麼啊?這麼多年可從來沒感受到師叔祖的氣息,他活著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幾大峰主不比別的長老弟子的震驚小,他們語無倫次,像一群孩童在不斷問為什麼。
“去問問不就知道了,那個位置是掌律峰。”
“對了,師叔祖是上上代的掌律峰主,怪不得。”
“澹臺明執掌掌律這麼多年難道沒發現?”
“你太高看他了。再說,以師叔祖的道行想要瞞過我們不是輕而易舉?”
蘇白衣話還沒說完,就見方承天與洛長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他們反應過來急忙跟上。
剛從兩千層出來的蚩情嚇了一大跳,因為雲梯周圍的白雲上站滿了人影。
他方才在一幅空白畫卷前苦坐了半個時辰,最終一無所獲止步兩千層。
“他孃的,腦子有病,拿個空白的畫讓本公子領悟,領悟個寂寞嗎?”
蚩情心底暗罵著,但卻被現如今的情況給搞得一頭霧水。
……
掌律峰深處有一大湖,湖中倒映著一輪明月。
明月中,餘燼面前不遠處,盤坐著一位高大的白髮老人,這老者和藹的看著餘燼,肩上上有兩輪巴掌大小的明月。
肩挑明月,好大的氣魄。
餘燼沒有開口更沒有疑惑,他大馬金刀坐在一個破爛的石椅上環顧四周。
這裡不是洞府更不像大殿房間,一片破敗,斷壁殘垣。
幾根粗大高聳的白色柱子排成一排,上面溝壑縱橫斑駁。
那老者就盤坐在其中一根柱子下。
兩人都不開口,老者只是看著餘燼,和藹的笑著。
坐了一會兒,餘燼不耐煩了,看看,看你爹呢?
“你在等我?”餘燼語氣頗為不善。
老者點了點頭,然後又緩緩搖頭。
有病吧?
不知怎的,他感覺自已從雪界出來後性子變得急躁了許多,動不動就有想殺人的念頭。
餘燼壓著殺意與火氣,冷冷道:“怎麼說?”
“吾名離淵,天宗第三代掌律,也是如今掌宗的師叔祖。”
名為離淵的老者開口解釋,目光卻緊盯著餘燼。
“哦?先前我曾見到一個自稱第二代掌宗,其名為玄冥。”
“那位是老夫的大師伯,如今僅剩一絲真靈而已。也是他老人家告知,讓老夫在此等一個人。”
“等我嗎?”
“我想應該是。”離淵含笑點頭。
“等我做甚?”餘燼不禁皺眉,果然,就像踩在蛛網上,往哪裡走都有人操控著。
離淵起身,他是身材很是高大,都快接近一丈了。
“等你…拯救月落天宗。”
“嗯?”餘燼有些莫名其妙。
“昔日,月落天宗居於玄洲第一宗,威壓一洲。初代祖師月落老祖神通廣大,已證仙道。”
“那為何?”
離淵揹負雙手目光深沉,“因為初代祖師隕落了。哪怕大師伯再如何驚才豔豔,也無法將落入深淵的天宗救回。”
“位居玄洲第一宗時,天宗得罪了太多勢力。大玄王朝,補天宗,以及各大一流仙門都或多或少對天宗有些敵意。”
“如今大玄王朝與補天宗沆瀣一氣,對天宗虎視眈眈。要不是還有祖師留下的家底,他們早就將天宗吃幹抹淨了。”
“所以,這和我有什麼關係?”餘燼聲音冷漠,這老傢伙難道在裝傻充愣?還是說他真的不知道,或者是一知半解?
“當然有關係了,老夫需要你的天賦…”話還沒說完,離淵就擺手道:“別用那種眼神,老夫並不是那種奪舍別人根骨的邪修,借你的天賦是想讓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餘燼暗道:“果然沒安好心。”
“靈界。”離淵頓了片刻道:“一甲子開啟一次,年齡在六十歲以下的修士方可入其中,能進去的皆是九洲各地最頂尖的天驕。”
“靈界?進去做什麼?”餘燼狐疑,又是小世界,怕不是專門為自已準備的?
“進去的好處很多,有天驕在裡面獲得過仙人傳承,還有天驕在裡面找到了仙兵。總的來說,靈界是整個九洲所有修士最想去的地方,還有傳聞說那裡是仙界。”
說起靈界,離淵的臉上浮現出嚮往之色。
“不過老夫是要你去找一件東西…”見餘燼沒有問,反而是無所謂的看著他,離淵也不賣關子,緩緩說道:“月落天宗曾經有一件仙寶,極品仙寶。”
餘燼知道超越法寶的叫玄寶,而玄寶之上還有半仙兵,半仙兵之上才是仙寶。
據說是上古仙人才能動用的古兵。
“那件仙寶名為月華天輪,乃月落天宗鎮宗至寶,後來隨著祖師消失。六百年前大師伯曾告知我,靈界中有月華天輪的訊息。”
“只有找到月華天輪,吾天宗才能重現輝煌!”
“將一宗未來寄託於一件兵器?”餘燼冷笑道:“所以你說了這麼多,只是想讓我進去其中找那件兵器。天宗立世如此之久難不成沒一個人能夠進入那所謂的靈界?”
“是也!靈界沒你想象的那麼容易進,整個玄洲只有三個名額,由各大仙門派出天驕參加升靈大會選出。年輕一輩中只有承天和長空進入了升靈大會的十強,可惜一個第四一個第六,只差一步啊!”
說起這個離淵有些惋惜,“如今老夫等到了你,以你的天賦再集整個天宗之力十年之內入凝珠應該不在話下。”
“三十歲化龍,六十歲凝珠,百歲洞虛,已是天驕中的天驕。如今離下一屆升靈大會不過十二載,今遇你實乃天宗之幸也!”
離淵走到餘燼身前,帶著幾分祈求之色,“小傢伙如何?可否願意?從今日起天宗所有資源都會集中在你的身上,而你只需在升靈大會上奪取前三甲。”
“所以這是個交易?”
離淵含笑點頭,目光中帶著期待,“老夫龜縮在這鏡花水月中已有數百年,如今大限才是真的將至。”
“聽聞合道修士為躲天道無法出世?你為了此事暴露,其實你不出面以外面幾大峰主的想法也是一樣的吧?”餘燼眯著眼狐疑道。
既然天宗尋找天驕是為了進入靈界,那這老頭隱藏了數百年,卻在今日忍不住暴露,是真的忍不住還是另有所圖?
“是也不是,躲的不是天道而是人皇殿主。如今天道不全,只有那位隱於星河中的人皇殿主掌控一絲。他坐鎮星河俯瞰人間,視世間修士如瑩瑩燭火。但合道修士不同,特別是合道巔峰的大修士,如若出現在世間就如大日臨空,壞了人間氣運,那位人皇殿主眼睛裡可容不下。”
“不過,合道修士如果真的出手其實也可以,只不過要付出點代價。說起來那位人皇殿主也是個可憐人,有些事情他也分心乏術。”
“老夫自然知曉外面幾個小傢伙的意思,但此事還是由老夫出面最為妥當。承天那小子對你的好奇心太重,老夫怕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畢竟大師伯他老人家可說過你身上有大秘密。”
“至於什麼大秘密,老夫不想知道,老夫只在意你能否進入靈界。龜縮了數百年如今露個面,也是該讓那些窺探已久的傢伙收收心思。”
“原來如此。”
信你個鬼。
天道不全?可沒聽無妄說過啊!
餘燼心中盤算著,這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覺得眼前這個傢伙有可能是真不知道。或許是那位第二代掌宗祖師的手筆。
只是不知道這位二代祖師在其中扮演著什麼角色。
為了讓他進入那所謂的靈界可謂是煞費苦心啊!
但是轉念一想,既然能將自已當做牽線木偶,那說明就算拒絕了這個交易,背後的人也一定有其他方法。
似乎這靈界是非去不可了,這種無力感還真想無妄所言,被讓當做手中棋子每走一步都已經定死。
亂如麻啊!餘燼無奈一嘆。
那麼只有快刀斬亂麻,只可惜如今自已這把刀還在別人手中緊緊攥著,而且也不夠快不夠利。
“前輩覺得晚輩一定能奪取那前三甲?”
聽餘燼這口氣,離淵面色一喜,而後輕輕點頭。
“老夫深信不疑!”
“好!那便依前輩所言。”餘燼收回思緒,不再多想。
要集全宗之力培養嘛?也好,反正也正需要這個,就如你們的願吧。
“好好好!即日起你為老夫弟子,除了老夫,天宗上下以你為尊。”
餘燼盤坐在地,無視離淵的話語。他雙放在膝上,目光閃爍,十年嗎?十年時間能走到何種高度,又能撥開多少迷霧?
…
入夜,月色在陰雲下忽明忽暗。
晚風輕輕吹過,捲起湖面層層波紋,一輪明月碎碎圓圓。
在大湖之上,方承天一行五人恭敬俯身。
他們消化著心中的震驚,臉上神情各異。
就連在養傷的澹臺明都震驚起身,心中那一道道傳音久久不散。
他不顧傷勢飛到湖畔,師兄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看你。
方承天壓制著心中好奇,對幾人神情凝重地說道:“師叔祖的話都聽清楚了吧,即日起天宗盡一切資源培養小…小師叔。”
“皓月峰謹遵師叔祖法旨。”
“執劍峰謹遵師叔祖法旨。”
“飛雪峰…”
“掌律峰……”
“小師叔?簡直不要太荒謬啊!”
方承天眼神一寒,怒瞪蘇白衣。
蘇白衣趕忙捂嘴訕訕一笑。
“師叔祖莫怪,白衣謹遵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