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丸日月，窗間過馬。
來到磐門已有兩月有餘，餘燼日日隨著一群小傢伙修行，十分清閒。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除了道基還是破碎的之外，倒是沒有任何不適。
血藏由火龍真氣不斷煅養已經變得極其濃郁，不過距離血如鉛汞的境界還是差上一些。
“果然還是得需要些妖血才行。”演武場一角的假山上，餘燼斜躺著，伸手捏住一粒丹藥，天上的大日高升卻沒有一絲熱氣，天氣反倒是開始轉涼。
甚至北部有些地方已經開始大雪紛飛，比往年的雪要來的得早上許多。
捏著丹藥放在眼前，餘燼忽然想到從朝霞山墜落時，將那三枚人丹胡亂塞入口中的場景。
“也不知那三顆丹藥有何作用，老東西要練的是五行，而我吃的是三行，別到時候有什麼副作用。”
對於人丹餘燼沒什麼牴觸，當時那種情況命都快沒了，只要是任何有用東西他都能吃下，更別說小小的人丹。
“喂，小氣鬼，紅鸞姐姐來教拳了，別偷懶！”
正出神，紫嫣的聲音傳入了餘燼的耳中，他將丹藥丟入口中，然後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從那次以後，自已似乎多了外號。
餘燼手臂耷拉在膝蓋上，懶洋洋道：“知道了小東西。”
“你才是小東西！小氣鬼！小白臉！小白毛！…”紫嫣個子小小，學著紅鸞穿了一身繡花紅衣，此刻正跳腳，看上去像個火爆的小辣椒。
餘燼掏了掏耳朵，有些無奈，“你別的沒學會，罵人倒是有一套。”
“放屁！本姑娘剛學會一套無敵拳法，等會兒揍翻你。”
紫嫣握著兩個粉拳交叉在胸前，擺了個像模像樣的拳架。
“小姑娘家家，言語過於粗鄙。”餘燼翻身下山，落在紫嫣身前，伸手按在她的小腦瓜上快速揉了一把，把她的兩個羊角辮給弄得東倒西歪。
搞完破壞，餘燼撒腿就跑，連無常步都運轉起來。
“啊啊！！小白毛我要殺了你！！”
——
混戰過後的鎮妖關，空氣中充斥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瀰漫半空的血氣和低垂晦暗的雲幕交纏在一起，將地上那片片閃著幽光的血泊映得斑駁昏黑。
焦黑的殘肢橫飛，大地上破敗的溝壑縱橫交錯，刀與劍折斷沉沙，手臂粗的箭矢密密麻麻斜插在黑褐色的大地上。
遠處，鎮妖關外部的大陣靈氣已經變得極為稀薄，大量的靈石被城內一眾監守官填入。
先前一場廝殺波及百里戰線，數之不盡沒有靈智的妖獸被大陣，以及城樓中各種禦敵法器轟殺大半。
這一戰明面上是妖族損失慘重，然而真實情況卻是人族這邊更為艱辛，大陣日夜不斷開啟導致大量靈氣消散，如今已是岌岌可危。
妖族那邊五大妖王現身，養精蓄銳已久的各階妖獸齊齊出動，人族被迫出城迎敵，一場慘烈廝殺持續數日，最終是李青蓮仗劍出手。
於是妖族那邊的妖皇也隨之出手，五階妖獸火雲鵬顯出百丈真身，妖火焚燒，赤地百里，威壓得人族眾修士抬不起頭。
關鍵時刻李青蓮力挽狂瀾，動用本命飛劍，以化龍修為劍斬妖皇，雖被其逃脫但也令其重傷短時間內不能再戰。
而李青蓮也在施展本命神通後戰力大減，後面人族這邊的眾修士合力將五大妖王擊退，這才換得幾日喘息時機。
城頭上，李青蓮抱劍斜坐邊沿，一頭垂足長髮披散，他拿著酒壺小口抿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雪月外山大長老徐坤臉色又蒼老了幾分，此刻他來到李青蓮身邊，搶過他手中的酒壺就灌了一大口。
“喂喂喂，別對嘴。”李青蓮連忙搶過來，用袖子不停擦拭著壺嘴。
烈酒下腹，徐坤蒼老的臉上漸漸紅潤，他猛地咳了幾聲，罵道：“小兔崽子還嫌棄老子。”
李青蓮默不作聲，目光看向徐坤腹部那三道恐怖傷口，像是被妖獸利爪撕開，三條宛延猙獰的傷口從腹部延伸到胸膛，哪怕穿著法衣還是在不時的往外滲血。
“拿去拿去。”
擦好壺嘴，李青蓮又將酒壺遞給徐坤，徐坤沒有客氣接過酒壺仰頭灌了一口。
只不過這次並沒有對著壺嘴。
“咳…想不到幾十年不見，這隻小麻雀已經這般強悍，記得剛來那會兒它還只是個三階妖物，這片天地對妖獸似乎並沒有影響，反倒是對我等人族百般刁難。”
“那群巡狩峰的老東西真是狗孃養的，當初把這群高階畜牲殺盡不就好了，還美名其曰凡事留一線不可趕盡殺絕，啊呸！站著說話不腰疼，一群道貌岸然的老東西。”
“行了行了，少說兩句，血都快流光了，喝酒喝酒。”
李青蓮拿出一壺新酒若有所思。
人族與妖族的矛盾不僅存在這裡，在上面也是，據說萬年前人族與妖族還算和睦，甚至結盟共同禦敵，只可惜人妖兩族不可能一直相安無事。
他曾見過一方大妖對人類保持善意，以身庇護一方土地。
也曾見過人族修士不問緣由見妖便殺。
這其中種種根本說不清楚，成見如同大山，非我族人其心必異的觀念一直存在，人族與妖族就不能和睦相處。
這場大戰不分對錯，只有立場。
“下一戰這光焰離火陣怕是要撐不住了。”徐坤放下幾壺取出兩枚丹藥塞入口中。
“沒那麼快，陣基毀壞不嚴重，星閣中的陣師連夜加固已無大礙，主要是靈石匱乏，珍寶閣送來的靈石遠遠不夠。”
“妖皇重傷短時間內不會發起大規模進攻，我現在擔心的是血種，打了那麼久戰場上沒出現一隻血魔，離魂峽裡醞釀已久的血魔氣似乎在等待什麼，倘若血魔氣侵蝕戰場，那才是真正的末日降臨。”
“唉！隨便吧，擋不住就不擋了，大不了死一死，憑什麼我們在這拼死阻擋，上面卻不聞不問。”
傷勢還是壓制不住，徐坤眸光黯然了幾分。
“莫說氣話，此舉為的不是仙門，為的是人間九洲。”
“知道知道，老夫就是氣不過。”
…
血色晚霞漸漸消退，長夜降臨。
一場大雪悄然而至，枯坐城頭的李青蓮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緊緊握拳，他仰頭看天，喃喃自語。
“連天地都開始改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