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蕭璟在永樂宮整整陪伴了她一日，不曾離開，直到次日，陪她用過早膳，去了朝堂。

於蕭璟走後，內務府管事帶著一幫宮人婢女恭敬地等候在院子裡，

“奴才奉旨，請瑤嬪娘娘挑選合意的奴才。”

因著言沐之在蕭璟面前說，“皇上給的奴才沒有一個盡心的。”

蕭璟便命人把尚可調動的人選都帶到她面前，讓她自已選。

言沐之不緊不慢地走出來，看著站了滿院子的人，他們低著頭，畢恭畢敬地立著，殷柯討好道：“皇上對娘娘真真是好啊，奴才可從沒見過皇上這麼安排的！”

言沐之並沒有理會，淡然道：“你們都抬起頭來。”

話落，他們都紛紛抬頭，但也只是抬頭，並不敢直視妃嬪。

言沐之粗略地掃視了一眼，道：“小桃，你在宮裡時間長，就交給你吧。”

話落她便轉身回了屋，不再過問。

小桃正了正身，肅聲道：“之前宮中伺候的人對娘娘不敬，都被皇上發問了，想必你們也聽說了。”

看著他們微微頷首，小桃又道：“既是知道，那接下來留下來的就好生記著，對娘娘不敬會是什麼下場。”

她的目光鎖定在站在人堆裡的小盒子身上，伸出細嫩的手直指著他，道：“小盒子，娘娘未失憶時，曾說你是個機靈的，那就由你擔任總管一職。”

小盒子入宮才不到五年，年紀小，又沒有什麼功績，選他做一宮總管，顯然是令很多人都詫異的。

他們不服氣的眼神直直地落到了小盒子身上，有的甚至怯聲議論起來。

小盒子走到小桃面前，恭敬道：“小桃姑娘放心，奴才一定盡心竭力，忠心耿耿！”

小桃輕咳了一聲，一板一眼地說：“你若不盡心，自然沒好果子吃。”

小盒子低著頭，連聲應道：“是，是。”

之後小桃又把挑選奴婢的事丟給了小盒子，小盒子一本正經地挑選了幾個帶到了言沐之面前。

她端坐於軟榻上，手肘輕輕地置在軟枕上，明亮的眸子審視著站在面前的十五個宮人，緩緩開口，

“在本宮這裡伺候，只要記住兩個字，忠誠！”

從入宮那日，她便知道，在她身邊伺候的大多都是旁的妃嬪安插的眼線，為了肅清這些人，她故意惹怒蕭璟讓他冷落自已，縱容著她們愈加放肆，其實在除夕夜家宴上，就算沒有出舞姬那件事，她也會自告獻舞，然後，只等著蕭璟親自發落他們。

“是，奴才(婢）明白！”他們恭敬地福禮，齊聲應承。

言沐之微微頷首，遣了他們出去忙活，留下小盒子一人。

“娘娘，這兩年寧貴人一直幫著皇后做事，除夕夜的舞女便是皇后安排的。”小盒子道。

除夕夜宴後，言沐之讓小桃去找了小盒子，讓他暗中調查。

言沐之眉頭微蹙，皇后身為一宮之主，撫育大公主(念之)，又怎麼會放過寧珍這顆棋子，也不知道私底下究竟還借寧珍的手做過什麼。

小盒子察覺到她的憂慮，便道：“娘娘，奴才不明白，皇后為什麼要送一個舞姬到皇上身邊？”

言沐之笑：“妍妃向來跋扈，她寵愛越多，就對皇后越加放肆，皇后自然要找個人分走她的寵愛。而萱妃，不僅有皇上的寵愛，還有貴子加身，皇后能不忌憚嗎？”

“可一個舞姬，即便入了宮，對皇后能有什麼作用？”小盒子不明白。

她轉了轉手腕的瑪瑙，“皇后又豈會只送這一個女人，她總覺得女人越多，後宮越亂，她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可這件事，被本宮直言告訴了皇上，恐怕日後，每一個新進宮的嬪妃，皇上都會疑心。”

這個時候，想必蕭璟已經讓那舞姬出了皇城，也知道了是皇后有心為之吧？

其實對於皇后的心思，無論是為了在宮中多幾個眼線，還是為了攪亂這個看似寧靜的後宮。蕭璟並沒有多在意，只是有些失望，畢竟他眼裡的皇后，端莊賢淑，又善良大方。

彼時的蕭璟，手裡捏著茶盞，骨節分明的手指不斷摩挲著溫熱的茶盞，：“皇后的心思實在是大可不必！”

李德忙怯聲道：“皇上，皇后娘娘可能只是為了討皇上開心。”

蕭璟將茶盞遞到嘴邊，輕抿了一口，露出一記嗤笑：“這些女人為了寵愛和地位，什麼都做的出來，可她是皇后，也不知道有失身份。”

這話說出來，他不自覺就想起了言沐之，臉上的陰沉也逐漸染上了一抹色彩。

正在此時，於殿外宮人稟報，安王和逍遙王在殿外等候。

蕭璟自是十分歡喜的，連忙就請人入殿。

他們三兄弟也是許久不曾聚在一塊兒，聊得甚是歡顏，後頭天色漸晚，便留在了宮裡把酒暢飲……

酒過三巡，宮門下啟，兩位王爺便留宿在了宮裡。

永樂宮。

用了晚膳，言沐之躺在軟榻上與小桃閒聊了會，得知蕭璟和兩位王爺喝著酒，想著他今日也不會過來，便早早睡下了。

睡意正濃時，一個強有力的手在她背後推搡了兩下，

“言沐之，你可知今夜朕會醉酒？”

言沐之坐起身，蕭璟抓著她的肩，眼神迷離地凝著她，喃喃道：“你怎麼就不來看看朕是否醉酒？”

皇后讓人送了醒酒湯，萱妃亦是，妍妃特意前來伺候，都被他遣了，就等著言沐之能來看看，卻久久不見人，竟是睡下了。

言沐之反抓著他的胳膊，讓他躺下休息，聞著他身上的酒味很重，言談舉止看上去也不同往常得體。

蕭璟攥著她，讓她重心不穩跌在他身上，“皇上，天寒露重，您又飲了酒，怎麼不在璟安殿歇下？”

蕭璟突而手上發力，將她反壓到身下，微怒道：“朕說了，今夜會來陪你，朕沒有食言，你卻自已睡下了。”

言沐之微微一笑：“嬪妾錯了，嬪妾伺候皇上就寢好不好？”

醉酒的蕭璟活脫脫像個撒嬌的孩子，言沐之覺得可愛又好笑，就好生好氣地哄著。

一旁的李德和小桃本是想搭把手，幫著點，見這情形，也只能識趣地退了出去。

聽著言沐之細聲細語地哄著，蕭璟滿意地笑了，一個側身仰躺在床榻上。

言沐之又坐起身，替他寬衣，又聽他迷迷糊糊地問：“言沐之，你不想進宮是因為不喜歡朕嗎？”

正給他解著結釦的手滯在他胸前，言沐之的心忽而也亂了，酒醉吐真言，蕭璟在這個時候問她這個話？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她的腦海裡閃過許多他們在一起的片段。

下棋，爭執，看梅花，比武招親。

她的嘴角揚起一抹苦澀又幸福的笑，喃喃道：“如果你只是個尋常人，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