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安殿,正殿。
出了內寢,所有嬪妃都蔫焉的,也是,她們本來也是想看看熱鬧,卻見蕭璟對言沐之那般疼惜,難免心生妒忌。
特別是妍妃,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林常在便藉機諷刺道:“皇上待言答應真是不一般,我們這些人進來後,也不曾正眼瞧過誰。”
“皇上的手都被咬得出血了,也依舊由著她。”
妍妃臉上的醋意一掃而空,轉而化作滿面的不屑,
“呵~”
“你們心裡嫉妒,可別拉上本宮,皇上也曾在本宮身體欠安時,貼心照料,日夜陪伴。”
婉妃溫婉地道:“姐姐向來最得皇上喜愛,自是旁人不能比的。”
“也不見得,萱妃的寵愛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今就要臨產了,若是一舉得男,產下皇子,宮裡頭有誰比得了。”林常在道。
“萱妃自有孕,小心得連宮門都不出半步,皇上隔三差五都會去她那陪她坐一會,對她也實在是上心了!”
后妃們有一句沒一句地扯著,直到李德回來,將一個食盒遞給了孫青,才止住了話語。
*
蕭璟沉著臉端坐在軟榻上,皇后坐在一旁。
“皇上,果然是安神湯出了差錯,這湯藥裡下了分量極輕的五陰散,這樣分量的五陰散定是服用了不下十日,才能讓言答應宮體受損。”孫青仔細地查驗了一番李德從玉華宮取來的一應食物,恭敬回稟。
皇后不豫道,“既然有人如此膽大,竟敢在御賜之物上動手腳!”
蕭璟沉聲道:“將經手之人,全部帶上來。”
李德很快就將經手的內監帶了進來,他們一見到蕭璟,便嚇得腿腳打顫,跪在地上,雙手撐地,叩首下去。
經過一番詢問和查驗,安神湯在離開太醫院之前不可能有差錯,而之後經手的就只有送湯藥前往玉華宮的內監小星子一人而已。
“是你動了手腳?”蕭璟掌心撐著大腿,身子微微前傾,冷厲的眸光審視著跪在堂下的人。
“皇上……明……明查啊,奴才哪有那麼大的膽子,謀害后妃。”他被嚇得說話都說不清了。
蕭璟卻不說話,目光依舊冷厲地盯著他,搭在桌案上的手,食指不停地敲擊著,發出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寢殿內像是一道催命符一般,只叫人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把人交由慎刑司,傳朕口諭,他,必須活著!”
必須活著?在慎刑司那種地方,無所不用其極,若是將酷刑都施了個遍,還能活下來才是最恐怖的刑罰!
小星子已然嚇得三魂沒了七魄,像一灘爛泥一般癱在了地上,嘴裡卻不住地低喃著,
“奴才真的不知情啊!”
可又有誰在乎他一個小太監的死活,都是冷眼看著他被侍衛拖下去。
太醫院不會有錯,若小星子也沒有動手腳,那是不是還有第三種可能?
“等等。”蕭璟神情凝重,正在思忖著什麼。
小星子此時已經重新跪在了堂前,他重重叩首道,“皇上,奴才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蕭璟這會冷靜下來,便開口問道,“你說清楚,你每日是如何去太醫院取了安神湯,送去給言答應的。”
小星子思忖後,堅定道:“奴才每日取了藥盅,就送去玉華宮,中途從未有過耽擱,絕不會出錯的。”
蕭璟道:“孫青,檢查藥盅。”
孫青立即將裡面剩餘的湯藥倒出,仔細地檢查起白瓷藥盅,緊蹙的眉頭忽地豁然開朗,他恭敬回道,
“皇上,藥盅的耳把是空的,若有人每日提前放進少量的五陰散,隨著湯藥倒滿盅體,就會與湯藥融為一體。”
“實在陰險!”蕭璟咬牙切齒道,隨後冷聲命令,
“秦衡,立即派人搜查太醫院,凡是接觸過安神湯的人一併收監嚴查!”
秦衡得命,持著劍雙手向前恭敬拱手一揖,旋即退下。
秦衡,御前帶刀侍衛首領,更是陪著蕭璟一塊長大的侍從,年二十七,容貌端正,一副鐵錚錚的將軍模樣。
“還是皇上厲害,察覺了這其中的端倪。”妍妃奉承道。
緊接著后妃也開始七嘴八舌地誇讚討好。
“孫太醫,快給皇上處理下手上的傷。”皇后看著蕭璟右手虎口兩排血淋淋的牙齒印記,心裡難受極了!
“皇上,傷在虎口,又是右手,處理朝政定要吃苦頭了,臣妾實在心疼!”妍妃立在一旁,眸子裡閃著淚花,關切道。
“一點皮外傷而已!”蕭璟沉聲說著,目光卻看向了內寢,想起剛剛她痛苦不已的樣子,心就像被什麼揪住了一般!
秦衡的辦事速度很快,沒多久就提著一個宮人甩在了蕭璟面前,並將一包白色粉末雙手奉上,道:
“經太醫院查驗,這就是五陰散,而藏匿此物的人就是這個煎藥的內監,阿福。”
阿福跪在地上,整個身子都伏在在了地面,驚恐使他渾身顫抖,一個字也不敢說,更不敢將頭抬起來,似乎只要躲著就可以避免刑罰。
蕭璟眼神冷厲,肅聲逼問:“你是替何人辦事?你若老實交代,朕可以留你一個全屍!”
他不斷地摩挲著左手食指的玉扳指,居高臨下地凝著跪在堂下的人。
“奴才冤枉,那東西不是……不是奴才的!”阿離顫抖著聲音開口否認!
“那藥盅你可認識?”蕭璟問。
阿福順著皇上的視線看向李德手裡的藥盅,徐徐點頭,“那是盛安神湯的藥盅!”
看著眾人的神色,也猜到了藥盅出了問題,他忽然想起什麼,忙道:“皇上,奴才前些日子打碎了藥盅,新的藥盅是陳公公給奴才的。”
“陳公公?”蕭璟提著聲反問。
他抬起頭看了眼徐貴人,支支吾吾地道:“是徐貴人的管事公公。”
話音一落,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徐貴人身上,蕭璟更是面色陰冷地死死盯著她。
“嬪妾沒有,皇上,嬪妾真的……”
不等她說完,蕭璟便命人去把陳慶帶上來。
陳慶知道事情敗露,不等查問,便自行認下了所有罪狀,
“言氏一個小小答應,公然與貴人爭寵,上一次貴人被蜜蜂圍攻,奴才私下查了,沒有人曾見過那柳樹上的蜂窩,定是言氏乾的,貴人願意忍氣吞聲,奴才看不慣。”
徐貴人熱淚盈眶,悲慼道:“陳慶,你瘋了,陷害后妃是死罪啊!”
陳慶看著徐貴人,激動道:“貴人從不把奴才當下人,奴才自然要護著主子。”
轉而他看向蕭璟,重重地叩首下去,懇求道:“皇上,奴才所作所為,徐貴人毫不知情,請皇上不要怪罪貴人。”
蕭璟冷哼一聲,疑慮的眸子看著徐貴人,略微思忖了一下,道:“把人關入慎刑司,嚴加拷問,徐貴人幽禁寢宮,沒有朕的旨意不得任何人探視。”
徐貴人深深福禮下去,義正言辭道:“嬪妾沒有做錯,定然相信皇上會給我一個公道。”
話落,她便頭也不回地在內監的帶領下,徐徐而去。
“上次被蜜蜂蟄成那個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意外?”
“也真是太巧了,若真的是言氏所為,以下犯上,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
蕭璟冷眼掃視了下低語議論的嬪妃,堂下才安靜下來,都低著頭不敢再多嘴。
皇后開口道:“沒有任何佐證的事,休得妄論。”
“是!” 后妃齊聲應承!
皇后轉頭看向蕭璟,溫聲道:“皇上,就由臣妾派轎輦送言妹妹回宮休養吧。”
蕭璟略微思忖了一下,道:“等她醒了,朕再讓人送她回去。”
妃嬪們覺得不妥,還想說什麼,皇后卻先行離開了,見蕭璟面色陰冷,態度決絕,也不再自討沒趣,只能悻悻離開。
回宮路上,妍妃冷笑著,嘲諷道:“皇后娘娘可後悔?給言氏鋪的這條路,如今皇上對她可謂視作珍寶!”
皇后依然端莊的笑著,
“皇上歡心,本宮就歡心,帝后一心。”
帝后一心,這四個字,她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加重了語氣。
妍妃撫了撫鬢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后娘娘當真歡心嗎?”
妍妃肆意而笑,輕輕扭動著妖嬈的身軀徐步離開。
皇后看著她漸漸模糊的背影,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轉而輕蔑的冷嗤,
“等著瞧吧,你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
等人都走了,蕭璟吩咐道:“秦衡,你去查一下,五石散是怎麼到的陳慶手裡,再去查查陳慶的老家。”
一個奴才,擅作主張,謀害后妃?只為了替主子出氣?他不得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