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念之的手機再次響起了，是婆婆張雪打來的，說她幫著訂了午飯，已經送到了樓下，她剛好在超市裡，有點趕不回來，麻煩念之去樓下取一趟。

內心無比的煩躁，想到要離婚的時候還需要分割不知道多少東西，孩子的撫養權是否能夠拿到，如果離婚困難，是否要打官司，到底要打多久……還有個離婚冷靜期……

離婚是件這麼困難的事。

想不明白，為什麼陸銘要這樣挽留自己，念之不明白。

剛拿到外賣，就看到張雪也手中拎著超市裡的買的一大包用品走過來了。張雪拉著念之走到大廳中間人很少的地方，那裡有個中間圍出的天井花園，有些植物。

張雪接過念之手裡的東西，放在了地上，將彼此的雙手都解放出來。張雪說“這幾天你太辛苦了，念之，好像我們又回到以前帶隨安的時候。”

原來張雪也想到了，不僅僅是念之一個人的回憶。

“那些日子真難熬啊，尤其隨安發燒的時候，咱們兩個一整夜一整夜的不合眼。不知道到底該去醫院，還是在家裡吃藥扛一扛，我一點兒主心骨都沒有，全靠你。”張雪說的很真誠，哪怕在單位上她那麼的冷靜理智，但在家裡，面對孩子的時候，她很依賴念之。

張雪繼續說“念之，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我的心。尤其知道我站在誰那邊，在這裡家裡。哪怕陸銘是我親生的，但是你和我才是真正的母女連心。今天你氣到了吧，那個姓蘇的小姑娘突然這樣來……”

念之不置可否，她的憤怒都沒有來得及真正的發洩出來，就全部打在了棉花上，不知所蹤，剩下的只有無力感。

張雪笑了，笑的很輕鬆，說“那個姑娘不會成什麼氣候，你根本不用擔心。”

“我沒有擔心，媽媽，或者說，我根本不在意這件事。和我其實沒什麼關係了，那是她和陸銘之間的關係，我是想離開的。”念之再次申明自己的位置。

張雪笑容收斂，說“什麼都不在意……那孩子呢，隨安怎麼辦？”

念之心裡想過，正要回答，張雪微微手一壓，示意還沒說完，張雪繼續說“即使隨安根本不在意，她也長大了，她都能接受……你有沒有想過更現實的問題？念之，你知道現在陸銘的公司值多少錢了嗎？營收如何，利潤怎樣，今年又收到投資了，他們的規模可能又要擴大……你們的房產如何分割，財產如何分割？”

這正是念之最擔心的地方，她從來不願理會陸銘的公司事宜，但也或多或少的繫結了進去。

張雪轉過身看著窗外的綠植，說“如果離婚，你會什麼都不要嗎？你們之間的離婚已經不僅僅是你們之間的事情，其實牽扯到了陸銘公司的資產分割。你之前簽了那麼多的協議，如果你都不要，願意什麼都不拿，我估計這個離婚不難。”

念之腦中突然一亮，她笑自己天真，笑自己幼稚，以為陸銘緊緊拉住自己，不肯放手，是因為感情……呵呵，感情。她從來沒感覺到的部分，竟然在這個時候迷糊了。

可能沒有人會相信，真的有人不覬覦錢財，真的有人在意的是情義，在意的是人和人之間的愛意。

最深的孤獨感就是來源於此，周圍只有自己這樣一個人孤單的站著，被所有人視為傻子，視為智商殘缺的人，視為異端。

念之笑了，笑容裡都是涼意，她說“我可以什麼都不要的。媽媽。我從來也沒有眼饞過不屬於我的東西。”

“你去了解一下，能分得多少錢，你再來跟我說你不在意。”張雪非常平靜理智的看著念之的眼睛說。

念之的眼睛單純天真，即使這個歲數，也毫無功利的內容，她像是活在一個真空世界裡。在張雪的角度看念之，她根本就不希望念之離開。從大的方面看，陸銘的事業做到這樣的程度，身邊女人多不勝數，但靠近過來的，又有幾個不貪圖錢財，或者跟錢財相關的東西？

恰恰是最不貪圖的人，才最適合陸太太這個位置。

能說出來“我可以什麼都不要”這句話，張雪是相信的，她相信念之這種人就是這樣想。也就是這樣單純的女人，會照顧家人，照顧孩子，會讓陸銘毫無顧慮。就是這樣的天真的女人，在陸銘遇到事業困難的時候，會毫不猶豫的簽下所有的名字，會無所顧忌的讓陸銘抵押所有的房產。

她沒有想過退路，她像是沒有恐懼一樣。

還記得當年，陸銘回家正式的跟念之商量那些事，張雪在旁邊哄著只有一歲大的隨安，心驚肉跳聽陸銘說那些談不上穩妥的借款事宜……

如果是張雪二十多歲，她肯定不同意，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揹負如此鉅額的錢款，不願意相信陸銘還能做得成，畢竟做不成的人太多了，為什麼要如此衝動，以後怎麼辦……

這是放在任何其他人家裡，能吵翻天的事情。

然而，念之卻說“你別跟我說這些事兒了，我也聽不懂。幫你籤就好，給我吧。”

就這樣簡單。

很久之後，張雪問過念之，當時不害怕嗎？萬一失敗了怎麼辦，那可是鉅額的債務。

念之說“我是他的家人，我沒有其他選擇，只有支援。”

她說的雲淡風輕，從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也不覺得自己做了多麼大的功勞，在唸之看來，就是簽了幾個字，要做成公司，陸銘付出了所有，度過了無數的艱難險阻，她能看出來陸銘有多麼的渴望成功，多麼的希望能夠靠近自己想要的夢想……

她從來沒有一次，對他的事業動過心思，更別提錢。

而這，恰恰就是陸銘和張雪最欣賞念之的地方。這種無條件前置的信任，在關鍵時刻，能救人命。

張雪想了這麼多，嘆口氣，說“念之，你們終於到了要享受好日子的時候，你辛辛苦苦陪著陸銘打拼，給他創造這麼好的後方，讓他毫無後顧之憂，到了要摘果子的時候，你要拱手送人嗎？念之，我作為婆婆，其實不該說這些的，能說這麼多，是真正的感念你，並且我心疼你，不願讓你吃虧。念之，陸銘這樣的男人，在這樣的時代，多少女人會往上貼他，誘惑實在太多，要求他自己能夠控制的住，這實在太難……也很不客觀。”

一個男人，如果客觀條件優秀到一定程度，他身邊的法則會回到叢林系統。那就是，雌性追求雄性，競爭。雄性選擇就好。在頂尖的男性，不需要追求女性。

張雪拉過念之的手，說“相信我，他心裡沒有那些女人的。”

言語之確定和懇切。

念之突然不假思索的說“那男人呢？他心裡有嗎？”

張雪瞬間愣住，這個吃驚有點太過誇張，驚歎號從她的皺紋裡呈現，綿延的時間之久，講述出了隱藏的秘密。

也是因為張雪的表情，念之突然明白。

張雪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