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馳,還有一週就下半學年結束了。在蘭漠的實驗下,依蕾託星的學生都和植入在伶身上的晶片之間有了聯絡,和皚確的連結最為直接,偶爾會出現同感的現象。拉文娜不放心,她始終不想伶去西維亞星之上,便和泇元討論了許久。
但是,泇元早已被伶收買了。拉文娜終究是沒有理由把伶這個異體主控留在奧歌契星。
任玄瑾最近和洛琳的聯絡少了一點,洛琳不知道在忙什麼事情,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結束通話通話的。他自然是好奇的,是不是真的能向帝國開戰了?但是洛琳每次說話提起的事情又和開戰無關。
以穆夜為首的依蕾託星學生,他們一大部分人已經知曉自已的命運,很多人都沒有不願意成為實驗體,穆夜和他們坦白的時候用詞曖昧,所以一些人只是知道自已將去西維亞星,當個類似臥底,暗殺重要人物的角色。
“手續都已經辦好,你真的想好了嗎?”任玄瑾坐在自已房間的浴室洗手檯上,伶蹲在一旁玩盆子裡的泡泡水。
伶搖搖頭,道:“沒想過,反正事情總會自然而然順利完成。”
“我說,你真的是不怕死啊?”任玄瑾多少知道了伶最後的下場,但是他覺得那樣的未來是遙遠的,或者說,他害怕到來得太早。
“為什麼會害怕呢?死是很公平的東西,我殺過人,也總得讓別人殺殺我吧。”伶說得很輕鬆,但是他真的是這麼想的。
任玄瑾眼看伶站起來,他拿過自已掛在旁邊的毛巾,給伶擦乾淨手。
“不用,我再洗一下手就好。”伶接過毛巾,放在一旁,然後才開始洗手,溫溫的水從指尖流逝,讓伶想到了自已的家人。
唯一稱得上家人的,就是自已那個已經病逝的母親了。
“你在想什麼?”任玄瑾很好奇,伶偶爾露出深思的模樣會看起來很柔軟,不過伶就很少很強硬。
“沒什麼,你想知道?”
“想的。”
伶拉過任玄瑾,走出了外面,他用光腦問拉莫借了一輛懸浮車,兩人在客廳等了一會就出了學院。任玄瑾覺得自已一顆心都在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伶很少做沒有計劃的事情,這是任玄瑾頭一次看見。
“你要帶我去哪裡?”任玄瑾最終還是好奇問了出來。
“噓,秘密哦。”伶動手駕駛著懸浮車,本來可以自動駕駛的,但是目的地沒有在導航之上出現,他只能親手開。
於是,任玄瑾體驗了一把坐賽車的感覺。伶開得很隨意,反正不撞車就行了,所以總是有急停和往前衝的時刻。
任玄瑾下車的時候,忍不住扶了扶伶的肩膀,“我想吐了......”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啊,沒想到你會暈車。”伶笑了起來,明朗又豔麗。
任玄瑾不是真的想吐,但是也是真的不舒服,他反駁道:“不是我暈車好吧,是你開得太隨心所欲了。”
“好吧好吧......”伶指了指天穹,往前走去,“走吧,我還是第一次帶人來這裡。”
聽到這話,任玄瑾不由心下暗喜了一番,似乎他拿走了伶的很多頭一次。
任玄瑾被叫了一聲,他急急跟了上去,這裡是江邊,奧歌契星上很少有江河,這裡沒什麼人,橋樑也少得很。草坪養得很肥,還有很多因風搖動的蘆葦草。
伶找了個地方就躺下來了,這個時候恰好是模擬日光消失的時間,天上數不盡的星星現了形,他望著天空,不由感嘆時過境遷,以前在這裡看天空的時候總是看不到什麼星星,現在能看到的星星多了很多。
任玄瑾學著伶躺下了,夜色還有點單薄,他看到了模擬日光的本來模樣,是一個大型的發光機子而已。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為了回答你的問題。”
任玄瑾的記憶被拉到了浴室裡面,他想起來自已問了什麼,“所以為了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你才帶我來這裡?可是這裡沒什麼特別的。”
伶搖頭否認了,他說:“我只是覺得這裡更好,更適合聊我想的事情。”
“好吧,你在想什麼?”
“我的媽媽。”
任玄瑾聽到這個字眼,忍不住眉頭一皺,“是對你來說很傷心的事情嗎?抱歉......”
伶打斷了任玄瑾的道歉,他輕飄飄地說:“從來都不傷心,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也沒有傷心過。”
“那麼,你媽媽是個怎麼樣的人呢?”任玄瑾折了一根草,放進了自已的嘴裡嚼。
“她是個很美的人,可是身體不好,所以很早就離開我了......她很聰明,很通透。”
“真好,我要是也有一個母親,就不會是今天的這個模樣了吧。”
伶沒有應和,繼續說著自已的所想,“玄瑾,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永恆美麗的東西嗎?”
“不可能存在。”任玄瑾回答得很快。
“哈哈,我的媽媽也是這麼說的,可是我覺得是存在的。”伶坐了起來,望著遠方。
任玄瑾沒有跟著伶坐起來,問了一個問題,“所以你的母親後來怎麼了?真的只是病逝?”
“她逃離了這個偌大的牢籠,她自由了。”伶的眼眶微微溼潤,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
“奧歌契星?莫迪家對她來說是牢籠?”任玄瑾做了一些猜想。
“她是依蕾託星上的平民,來到這裡之後,身體依舊沒有變好,父親早早死去,只剩下我和她。”
“她即使回到了依蕾託星,也不會好起來了......因為這樣的身體依舊是牢籠。”
伶又躺了下去,他此刻很想得到媽媽的擁抱,就像是媽媽離開的那一天一樣。媽媽已經很久沒有離開治療艙了,很久很久沒有站起來過了。
那一天,媽媽忽然就說想要站起來,試穿一下他給她買的禮物——一條黑色的連衣裙。
媽媽很美麗,離開的時候也很美麗。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任玄瑾坐了起來,他看清了伶臉上的眼淚,他感到很無力,只能輕輕去吻掉伶臉上的淚水。
“她跟我說,伶,如果永恆的美麗是存在的,那就是你吧。”
“你很美麗,你要一直美麗,這是世界給你的禮物,也是考驗。”
媽媽慢慢停止了呼吸,伶也呼吸停滯了一瞬。
任玄瑾不知應該說點什麼安慰伶,只能不斷親吻伶的面頰,“我在,沒關係,你哭吧。”
伶推開了任玄瑾的頭,說了句讓人啼笑皆非的話,“你抽菸了,我不要和你親吻。”
任玄瑾一拍頭,道:“我都多久沒抽菸了,那天吵完架就丟掉了所有東西,你居然這樣都還感覺得到嗎?”
“是的。”伶笑了出來。
兩人相視一笑。
·
皚確認識了陸虛之後,就總是往陸虛的辦公室跑,今天也是一樣,反正沒有課程,他就可以找賺錢的路子了。
“不是,你到底怎麼會和伶認識的?”皚確喝了一口自已帶的汽水。
陸虛躺在沙發上面,反覆壓下想要抽菸的手,他的手臂擋著自已的雙眼,“你真想知道這事?”
“想啊,不過先說好,不是對你好奇,我是對伶好奇。”
“看得出來。”
皚確坐到陸虛的沙發上,和陸虛擠了擠,“快說快說,我已經準備好要記下來了。”
陸虛移開自已的手臂,看著眼前這個俊秀的青年,想起了自已的過往。
也不記得是幾年前了,他還在軍部,總是要參加一些宴會。那時候的他,距離總司令也就差一步而已,可惜後來被別人插足了,他也沒志氣了。
那個宴會上,他認識了伶。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伶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蹲著走路,然後直直撞上了他。
“抱歉抱歉!我在躲人,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撞你的。”伶連忙站了起來,給他道歉。
他那時候覺得這個人長得很奇怪,明明看著很稚氣,但是又有足夠高的身軀,不過怎麼說都是長得太好看了。他聽到自已說:“沒關係,有什麼能幫助你?”
一聽到這相似的話,伶的身軀抖了抖,“不用,不用的,謝謝。”
他做了一個自已都不理解的舉動,他一把拉過伶,吻了吻伶的額頭,在他想要道歉的時候,伶道謝了。
“唉?謝謝!剛剛好,差點就要被那兩個人看到了。”
“所以你到底在躲著誰?”
伶抹了抹額角上不存在的汗水,道:“安格斯和安切西,總之太感謝你了,剛剛你怎麼知道我需要的?你好厲害!”
他拿出了手帕,遞給了伶,並說:“記得還給我,欠我一個人情。”
伶看著他,像是看到什麼強盜一樣,大驚失色。
他笑了起來,笑完拍了拍伶的腦袋,說:“小朋友,我開玩笑的,你只要別忘記我就好了。”
回憶戛然而止,陸虛發現了皚確的小心思,他踢了一腳皚確,道:“你小子居然敢錄影。”
皚確的動作被發現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手記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