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洋抬眼望過去。
寧忱站在那裡，好像冬日裡冷感的陽光，雖明亮，卻不含一絲溫度，慵懶而淡漠，又彷彿深秋夜裡的冷淡月光，遙不可及。
沈佳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回頭，盯著水槽的一點發愣。
跑步帶來的後遺症此刻越發清晰，沈佳洋只覺得喉嚨發緊，頭昏腦漲，整個人好像飄了起來，腳步有些虛浮。
一陣噁心又泛了上來，沈佳洋本能的往水池子跟前湊。
又是一陣乾嘔。
沈佳洋突然感覺後背上攀上了一隻手，掌心很熱，在自己的肩胛骨中間輕撫著，幫她緩解著些不適。
沈佳洋伴隨著深呼吸，奇蹟般的舒緩了不少。
沈佳洋直起些身子，聳動肩膀，往後退了一步，跟寧忱拉開距離。
沈佳洋一向平靜無波的眼睛裡在此刻平白的映出質問和委屈。
寧忱的手僵在空中，然後慢慢放下，收回口袋。
一如往常不羈般站著。
微微垂著頭。
兩人對視良久，沈佳洋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寧忱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驚色，被鎮住了。
沈佳洋一用力，眼眶立刻就紅了，淚珠接連不斷的往下掉，像一串被串起來的珍珠。
睫毛被沾溼了，寧忱還僵著。
“你...哭——”寧忱的後半句話被噎在喉嚨裡，怎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沈佳洋，猛地撲進了他懷裡，雙手緊緊地摟住他的腰，這算是兩人第一次擁抱，確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兩個人默契的彆扭著，默契的不說話，已經好幾天了，寧忱向來對冷暴力這件事沒多大感覺，之前他談戀愛時，那些女孩都喜歡作，總有冷著自己，想讓自己去追著她們的時候。
寧忱從來不以為然，愛作就作唄，她們只要一作，寧忱立馬就會提分手，換下一個。
拿得起放得下，或者並不能說是拿得起放得下，應該說是從來沒有拿起過，因此寧忱格外的來去自如。
但是沈佳洋不搭理他的這幾天，他就差把臉湊到沈佳洋麵前說“求你理理我了”
沈佳洋在寧忱的懷裡仍舊抽噎著，寧忱的手猶豫著從口袋裡拿出來，在想要抱住沈佳洋和任由沈佳洋抱著之間徘徊，最終，寧忱還是重重的摟住了沈佳洋。
接著，寧忱就聽到了一連串的話。
“你能不能不跟以前的前女友見面？”
“......”合著是吃醋了？
“你能不能不跟喜歡你的人見面？你那天為什麼要見李清，你收了她送給你的禮物對不對？你為什麼要收？你是不是喜歡她？那你跟我在一起幹嘛？你為什麼——”
聽著沈佳洋的話越來越偏，隱隱還有生氣要鬆開自己的跡象，寧忱立馬打斷了她的話，雙手強勢的把她按回自己的懷裡。
“別說了，我現在就一條一條回答你。”
寧忱垂下眼睛，一手捏住沈佳洋的臉，暴力的把沈佳洋臉上的淚痕擦乾淨，固定住沈佳洋，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我從來沒跟前女友見過面，你別給我扣帽子，這麼的，我以後躲著行不行？我沒見李清，韓笑那天沒來，讓馮鶴給我送東西，誰知道馮鶴帶著李清來了啊，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別冤枉我，成嗎？”
沈佳洋的眼睫毛還沾著水汽，眼睛有著氤氳水霧，像是江南的陰雨連綿的霧天。
沈佳洋止住抽噎，結結巴巴的問：“韓笑...還送你娃哈哈呢？”
寧忱一聽這話，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嘴角蘊含著戲謔：“偷看過了？”
沈佳洋心虛的轉開視線，不再看寧忱的眼睛，小聲辯解道：“我那天，不小心踹到了...”
寧忱驀然笑出聲來，點頭讚許道：“那你腿伸的還怪長的。”
氣得沈佳洋在寧忱的腰間輕擰了一把，寧忱痛呼，佯怒：“怎麼回事你這傻孩子，怎麼還帶惱羞成怒的。”
——
樹葉長出來，再發芽，慢慢變黃變枯，然後掉落，驟然間，一年就過去了。
臨近放假的那段時間，所有的作業都格外的多，像是在趕進度般著急，沈佳洋一下課，就起身去辦公室送英語練習冊，寧忱趴在桌子上睡覺，沈佳洋一起身，寧忱就察覺了，強撐著睜開一隻眼。
“幹嘛去？”
沈佳洋揚了揚手上的練習冊：“去下辦公室。”
寧忱“哦”了一聲，“別去太久，你走了這空空的——”
沈佳洋心裡一陣熱，剛想說話，就聽見寧忱道：“很冷的。”
沈佳洋：“......”
沈佳洋的英語成績算很不錯的了，這不，剛學完新課程，就把對應的練習冊做了給英語老師送來了。
一進辦公室，張芬也在，沈佳洋把練習冊放在英語老師的桌子上，就準備出去。
“沈佳洋，你來一下。”張芬開口叫她。
沈佳洋依言走過去，乖乖叫了聲老師。
張芬點了點頭，從筆筒裡抽了根筆遞給沈佳洋，揚了揚下巴：“寫一下家長電話號碼。”
“啊？”沈佳洋雖然下意識的接過了張芬手上的鋼筆，卻被張芬的這句話驚的差點沒拿穩。
沈佳洋試探的問道：“老師？我最近沒犯什麼錯吧？”
張芬被這話一問，霎時間愣了下，然後笑了：“犯錯倒是沒有，雖然你有點偏離，但是成績沒有退步啊，還上升了不少。”
沈佳洋聞言，懸著的心有些放下了，然後道：“那是要...？”
張芬解釋道：“下週有一個家長開放周，家長們都要來的，你新轉來，我沒有你家長的電話。”
“奧奧。”沈佳洋徹底放下心來，“好的。”
旋開筆帽，唰唰唰的在便籤上寫下了汪楠的電話號碼。
沒幾天就是開放周了，一大早張芬就急吼吼的，跑來跑去，帶著學生在各個辦公室裡蒐羅帶有靠墊的椅子，在班裡最後面擺了一排，提前把年級主任辦公室裡的茶具端過來，還沒上第一節課之前就早早地沏好了茶。
“老班，你這準備做的可夠充分的啊，連茶都準備好了。”
張芬繃著臉：“去去去，一邊去，我說兩句啊，今天是咱們高二年級舉辦的開放周活動，咱們班是實行的第一個班，這一上午年級主任和高中部校長都會到場，家長來的那幾個會被提問的，都操點心，別給我丟人啊。”
眾人剛吃過早飯，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一片應聲。
“知道了！”
沈佳洋剛收拾好第一節課要用的課本，寧忱就在一邊道：“沈佳洋，好好表現哦今天。”
沈佳洋不明所以。
寧忱：“阿姨今天要來，你可別在數學課上給我丟臉。”
沈佳洋：“......”
原來是還記掛著他是自己數學小老師的事情。
沈佳洋轉回頭，不理寧忱。
寧忱嘴角勾起一抹笑。
伸手捏了把沈佳洋的臉，另一隻手託著她的臉，轉回來。
沈佳洋被迫嘟著嘴，口齒不清道：“幹嘛啊？”
寧忱笑：“想逗你。”
沈佳洋剛想伸手打掉寧忱的手時。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沈佳洋，你在幹什麼？”
沈佳洋一愣，轉頭望過去。
只見汪楠一身駝色大衣，揹著價值不菲的包包，站在教室後面。
目光如炬，盯著沈佳洋的臉蛋。
寧忱鬆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