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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 章 周莊夢蝶3

自那以後,孟玲經常偷偷地拿著食盒去探望藏在洞穴裡的夜笙,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兩人之間也逐漸親密起來。

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轟轟烈烈,而是像細水慢流,在接觸中暗生情愫。

也讓風奉雪看清了夜笙去掉汙垢的模樣,那張臉竟與樹妖相似,又細想到妖能憑人相化為其貌,也不足為奇了。

他百般無聊地看著一天又一天,日復一日,可能是孟玲掛念著夜笙,以至於每一天的細節都回憶。

直到夜笙傷勢完全好了,也恰好那天是七夕佳節,他說,“方不方便帶我去參觀下你們的節日。”

他的語氣比當初認識他的時候好了許多,不再像刺蝟一樣刺傷人。

這幾日沒有發現可疑人,孟玲才應下,可她又擔心夜笙會像其他人一樣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

她不確定自已喜不喜歡夜笙,唯一確定的是,她舍不掉這從未得到過的溫柔。

孟城的習俗是風奉雪從未見過,曾經的他被關在城牆裡頭,孤身一人站在高塔上眺望人間繁華。

那裡是繁華落盡之地,萬人空巷。

此時的孟城,紅綢滿天,燈火如明,數不清的花瓣隨著風吹起,在人們經過時散下,偶爾有幾朵調皮的花瓣落在人們發上,不肯離開,給他們增加了一點色彩。

他們的孔明燈都以紅為色,細細一看,上面畫著不同顏色的夢之花。

孟城的人皆知,夢之花又稱為秫秸花,寓意勇敢和堅持。它們向陽而生,不耐陰,不耐寒。

因此孟城的人都如夢之花一樣積極向上。

“阿玲。”

一個人喊住了她,聽聲音是位女子,可風奉雪明顯感覺到心臟在跳,以及下唇隱隱發痛。

孟玲在怕她。

還沒等孟玲轉身,一位女子擋住了她的視線,自下而上看去,那位女子笑的莞爾,很有親和力。

“怎麼了?不認識阿姐了嗎?”孟茴見孟玲一直低著頭,又看到旁邊的男子一下子明白過來,笑了笑,“阿姐就不打擾你了。”

孟茴走後,夜笙見孟玲一動不動,臉色蒼白,關心道:“怎麼了?”

孟玲使勁吸了一口氣,揚起看似笑卻哭的臉龐,對著他搖著頭道:“你覺得她怎麼樣?”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夜笙不帶吝嗇的誇,見孟玲低著頭往前走,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笑了一聲,“家中已有妻室,是位脾氣暴躁的女子,可偏偏情不由已,入骨三分……戒不掉。”

明燈在天空點點起伏,周圍的喧譁好像進不了孟玲的耳畔,她呆愣了一瞬,抬起頭,鼓起勇氣轉身,一下子對上那雙炯炯有神的眸瞳。

那雙瞳孔倒映著點點火星,人海茫茫,花燈璀璨為她做背景圖,唯有她佔據了全部。

在那一瞬間,孟玲放下一直以來的執念,可能是因為對方滿是她身影的眼睛。

那個屬於她的春天,終於把她從寒冬臘月里拉出來,抱在懷裡,她彷彿置身於花海間,四周瀰漫著濃郁的花香,那是屬於春天的味道。

離孟城不足五百米處的山,名無憂山,取自夢之花,在夢中人們能實現一切可能與不可能的事,故此無憂無愁。

孟玲和夜笙在這座山相遇,與她有著血緣關係的人也埋於此地。

在他們躲藏的洞穴往東走五百米處,穿過深山來到一片竹林處。

裡面佇立著一座以竹子建造成的房屋,令人驚駭的是。

——周圍儼然有序地屹立著墓碑。

數不清有多少,一直沿至地平線。好像此地是亂葬崗,但又不是。

孟玲帶著夜笙跪在離竹屋最近的墓碑前。透過她的眼神,風奉雪清楚地看見上面寫著。

凌雲之墓。

就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落款,沒有寫死於何時,也未寫是誰立的墓碑。

在孟玲掃過周圍一個又一個墓碑時,也讓風奉雪看清上面都以凌為姓,最終落到不遠處的墓碑上。

上面落了青苔,又經歲月風化,可依舊屹立不倒。

正如碑上所書,是位將士之墓。

——不忠副將凌肖之墓。

不同的是旁邊還落了一句,望以身殉葬道,只奉武為神,求不棄。

卑微的字伴隨著副將入了奈何黃泉。

凌肖。

風奉雪呢喃著,活著的人聽不到他的低語,更何況是死的人。

他也終於知道為何孟玲會獻靈陣,還畫得不齊全。

早些年他研究各種陣法,從中研製了這個獻靈陣,整個陣法只有大概的輪廓,都能感覺裡面透露不祥,代價太大,故將此燒燬。

而其中的筆錄全是作為左副將的凌肖所整理,而孟玲的真實身份大約就是他的後代。

等了少頃間,風奉雪也沒聽到孟玲講訴墓地緣由,只是和夜笙靜靜地跪在墓前,好像所有不可明說的秘密都被埋在這座山裡。

明燈終究在夜空中燃燒殆盡,第一顆熹微開始冉冉升起,家家戶戶開始收回街上繁華,迎來熱鬧後的韻味未盡。

孟玲帶著夜笙來到回生堂,白天比夜間更讓人看得清楚,所過的街道引起少女們心動,都紛紛探討醜八怪旁邊的美少年是何人。

年少時的心動總是很簡單,在年華正茂時遇上一個太驚豔的人,以至於往後餘生都會念念不忘,誤終身。

她們紛紛跟了上去,有些純屬好奇,而有些人則是不一樣的心思,嫉妒。

當她們聽到孟玲向孟澤介紹旁邊的男子為“一生的伴侶”時,只剩下難以相信。

因為在她們眼裡,孟玲面貌醜陋,性格孤僻,以至於一開始不知是誰傳出“孟玲心腸歹毒”,於是所有人都相信這不知真實還是虛假的傳言。

坐在木椅上的孟澤沉默許久,在孟玲介紹旁邊的男子是她心愛之人,他觀察了一番,又有病人排著長隊,不好說什麼。

這期間,夜笙與孟玲兩人一起幫忙,讓他比平時輕鬆了許多,但見男子談吐不像是平民百姓該有的氣質。

等病人全部走完後,他對著夜笙莞爾道:“感謝公子百忙之中來幫忙,讓老夫能緩口氣。”

“這是晚輩應該做的。”夜笙謙虛的模樣讓孟玲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實在無法將這人和剛認識的他混為一談。

夜笙似感覺到視線,偏頭看去,就看到孟玲在看他。

他莞爾一笑。

一時被他的笑容所吸引,愣了幾秒後,孟玲倉皇撇開臉。

孟澤神情恍惚,張了張嘴,仿似要說什麼,終是嘆了口氣,“小女脾性劣,樣貌不堪,能得公子愛慕實屬不易,可她並非公子良配,還望公子另擇佳偶。”

他知道這麼說會傷到孟玲,可長痛不如短痛。

孟玲一怔。

她也沒想到自已在她爹眼裡是這麼不堪,低著頭紅了眼,雙手緊緊攥住,讓痛意泯滅即將墜下的淚水。

這輩子夜笙從未跪過除父母以外的人,他看了一眼孟玲,此刻又成了渾身荊棘,又自卑的姑娘。

他喜歡的人,是第一眼見到就發著光芒的孟玲,而不是陷入沼澤的孟玲,若是她本身就處於泥潭,光芒只是隱去她一切黑暗。

那麼,他願意陪著她一起如墜深淵。

撲通一聲雙腿跪地,他的眼神充滿了堅不可摧,“令愛是這亂世中最特別,最美的姑娘,也是夜笙這一輩子要娶之人。”

在講到孟玲時,眼神裡透著一股柔情,他想這輩子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他都不會拋棄她,留她一人於這謾罵中度日。

“夜笙此生非她不娶,還望孟大夫成全。”

聽聞,孟玲愣了一下,看著跪在地上的男子,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蠱惑著她前行,等反應過來,她同他一起跪在地上。

“阿玲自知不堪,也無法改正,這一世只好高攀夜公子一次,求阿爹成全。”

見兩人堅定不移,孟澤只好鬆口,孟玲與他在某個方面的情分已盡,他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失去,古來有多少父母逼迫女兒致使分崩離析的。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既然你下定決心,為父也不願做這棒打鴛鴦的事,那就定個良辰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