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行駛定是不如馬車快,好在還有一匹馬,風奉雪從未乾過這種事,一般什麼壞了都是靠屬下。
所以這個簡單的任務很自然的落在文煊和星耀身上,但到最後就成了文煊一個人的事。
一路上文煊嘴裡叭叭個不停,突然板車開始搖晃起來,風奉雪剛要撐起半身被前面的人驀地一喊:
“呀伊,牙伊喲。”
“呀伊,呀伊喲喂,呀伊喲。”
“嘖朗家西朗,快娃魔鬼剛。”
風奉雪抬眸一看,那馬的屁股和上面的坐著的屁股方向統一,也不知是馬屁股帶著上面那位,還是那位帶著馬。
尤其是上面的那位還沉浸在自已的歌喉裡,若是可以,風奉雪覺得他能站在馬背上面跳,畢竟那雙手和嘴一樣不消停。
“我生活的地方,叫做大田縣。縣裡有很多的姑娘……”
文煊剛唱到這個地方,身後的聲音響起。
“美如嬌花?膚如凝脂?”
他身形一頓,立刻勒住韁繩使馬停止下來,便轉頭,一邊觀察星耀,一邊跟風奉雪解釋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那裡的一首歌,你們兩個像躺闆闆一樣,倒是舒服了,就我一個人一路上多無聊,要不我和你換下。”
風奉雪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能給我駕車是你的榮幸。”
“不不不,是我不配,配不上這個殊榮,還請您另找他人。”雖這麼說,文煊還是控制著馬的方向。
“是嗎?”風奉雪以手臂為枕,靠在臂彎上,斗笠遮著大半張臉,然後漫不經心道:“星耀,你去換他吧。”
話音剛落,文煊就察覺到身後的異動,他轉頭看去,正是星耀望著他,他乾笑道:“我就隨口一說,你歇著哈哈哈。”然後瞪了風奉雪一眼,憋著氣轉回頭,繼續做勞工。
風奉雪低低一笑。
沒想到這世間還有這種情分,明明不是親血緣關係,卻比至親還親,就像凌玲和孟茴一樣。
不像他,明明是血親關係,到最後竟鬥個你死我活的下場。
正這麼想著,馬車驀地停了下來,車身一陣震動,差點把板車上的兩人甩出去,風奉雪有一剎那覺得這人鐵定在報復他,不過又想到星耀也在板車上,倒也不至於。
“你們沒事吧?”文煊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風奉雪坐起來問他,“怎麼了?”
文煊從馬上下來,蹲下看了看,“卡縫裡了。”
風奉雪也下去,不用蹲下來就看見一個大坑,大約有一米的大小,他抬眸看著文煊,佩服道:“哇哦,你的眼睛真雪亮,這麼大的坑都能命中。”
文煊:“……”
他回去後一定要告訴星耀,什麼溫柔,什麼最好的大人,都是假的。明明就是一個尖酸刻薄,喜歡嘲諷的人渣。
還未說話,旁邊就傳來一個熱心的聲音,“需要幫忙嗎?”
只見一個人高馬大的人湊近,黝黑的面板在陽光下格外耀眼,像是被火燒剩下的木炭。
風奉雪從未見過這麼黑的人,哪怕是被太陽曬黑,也不可能有這麼黑的人。
馬車旁邊的人,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湊過來,“兄弟,你是哪國人?中文可真好。看你一身健康的顏色,頭髮又黑又卷,眼睛又這麼大,是印度人還是非洲人?”
那黑人聽得不是很理解,用自已僅有的理解能力想了一會才道:“我是星光村的,叫小虎。”
他在說自已的名字時特別高興,滿臉的笑容如同陽光一樣明媚。
也不知文煊聽了,又胡思亂想了什麼,反正風奉雪見他這模樣,估計在想星光村到底是印度還是非洲。
小虎的力氣很大,一下子就把車輪推向正軌上,文煊見了直誇道:“小虎,你這力氣真大,怪不得叫小虎。”
雖然每個見過他的人都這麼說,小虎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笑道:“我家大人給我取的名字,說我的眼睛像老虎一樣,力氣也像老虎一樣大,就給我取了小虎的名字。”
這麼一說,風奉雪才注意到那雙金燦燦的眸瞳,真的很像老虎,不過剛出生的嬰兒又是怎麼看出力氣大。
不過也沒細想,就聽小虎道:“你們是要去月夜城嗎?”
文煊正要開口,就被星耀攔下,語氣頗不好道:“我們去藥谷。”
這條路不止是往月夜城,還有一條是通往藥谷的方向。
“幸好你們不是去夜月城。”小虎見他們看向自已,尤其是對他語氣不太好的人,一副警惕的模樣,他解釋道:“城內的公示欄上貼了這邊公子的畫像。”
用手指著對方不太禮貌,所以他伸開手朝向風奉雪。
不用想,風奉雪大概猜到是誰,但那個人怎麼知道他一定會去夜月城。
“小虎啊。”風奉雪喊了他一聲,只見他怔愣了下,不知在想什麼,“你就不怕我們是壞人?”
小虎笑了笑,“長得這麼好看的人,怎麼會是壞人。”
這個年紀的人,又是衣衫襤褸,應是早就遭過人間毒打,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他依舊初心使然,一如既往。
莫名的,文煊想起一個典故,“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這個世上最美的人”,他這麼想了也這麼問道:
“這世界上,在你眼裡誰長得最好看?”
風奉雪瞥了他一眼,文煊自然裝作沒看到,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小虎連想都不想直接回答道:
“自然是我家大人。”
這話幾乎沒有一點猶豫,在說起“大人”兩個字時,小虎的眼睛發著光亮,和文煊看向星耀時,滿眼柔情是一樣的。
這是什麼心情,風奉雪不太能理解。在閒聊了幾句後,才知道小虎是在夜月城的富商家做工。
文煊以順路為由要送他一程,然而在小虎幾番推脫下,是以沒有把他們當朋友為由,可能是擊中小虎內心深處,最終是沒有再拒絕。
前面點點熒光冉冉升起,如幽冥鬼火照亮漆黑的夜晚,分散在小路的兩邊,為他們引路並照亮方向。
一路上文煊一句,小虎一句,兩人相談甚歡,好似給這安靜的馬車增添了熱鬧的氛圍。
很快就到了城門不足百里之遠,因為風奉雪的緣故,他們就送到此處和小虎道別。
送走了小虎後,文煊單手摸著下巴,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盯著風奉雪。
“能否收起你這土黃柴犬的笑?”風奉雪瞥了一眼,覺得沒眼看,轉眼看向近在眼前的城門。
那是什麼意思?文煊腦海裡浮現柴犬的笑容,有點賤賤的,思索了片刻後,才知道罵他的意思,剛要開口又咽了回去,畢竟他還有點自知之明。
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過。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跟風奉雪一般見識。
“想進去也不難,只要換個行頭。”文煊直接扯開話題,見風奉雪示意繼續說下去,他的笑容更加燦爛,“女裝。”
風奉雪微微一笑,“沒想到文煊兄弟有這種癖好,也難怪……星耀,你可避著點,免得他打你主意。”
聽聞,文煊下意識看向星耀,只見他頷首點頭,而後撤到風奉雪旁邊。
文煊:“……”
他一個獻計的,怎麼把老婆獻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