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個夜宵檔的大門口。
剛好有一桌子人吃完東西站了起來，吃夜宵的五六個人對著店裡面正在忙碌的店老闆大喊一聲：“老闆，記賬。”
這“記賬”二字顯得非常理直氣壯，而且這五六個人還對著店老闆繼續喊道：“給我們哥幾個一人拿一包香菸出來，也記在賬上。”
老闆似乎討了便宜一樣，帶著笑臉對他們回應說道：“好咧！周大哥，馬上就來。”
他的速度很快，跑得很勤，馬上就從店裡面拿出了五六包香菸走了出來，又是哈腰，又是賠笑地說道：“哥幾個，味道還行不？”
剛才那個大喊記賬的人嘴裡喊著一根牙籤，笑著說道：“還行，不過以後記得，那牛肉要炒嫩一點，這幾個兄弟，都是美食家來的，別讓我老周難看啊！”
店老闆連忙說：“是是是，下次一定會弄得好一點。”
“好了，我們走了，下次過來給你結賬。”這個姓周的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帶著身邊的幾個同伴嘻嘻哈哈地轉身離開了。
店老闆站在原地，看著這些人離開的方向，臉上露出了憤怒的表情，嘴裡怨怒地罵道：“他媽的，一天到晚盡他媽的就會白吃，老子做那麼多都白瞎在你們這夥畜生的身上去了，操！”
站在一旁的小強聽到這店老闆的話之後，不禁一愣，脫口問道：“老闆，他們不是你的朋友嗎？”
這老闆轉身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眼小強，困惑問道：“你是誰啊？”
“我，我只是路過的人，剛好看到了剛才那幾個人跟你說記賬，我還以為他們是你的朋友呢！”
“朋友個屁，這些人就是有牌的流氓，是他媽的什麼城市綜合執法隊和附近一個黑社會的幫派成員。這些王八蛋，勾搭在一起，對我們這種小店，白吃白喝還要拿，唉！這生意，真是難做。”
老闆無奈地搖了搖頭。
小強看到剛才老闆一臉笑容，還又哈腰點頭的，以為他們是相識的朋友，沒有想到，這夥人竟然是什麼執法隊和黑社會的成員，老闆的順從，只是因為迫於這些人的淫威罷了。
他苦笑著對店老闆說道：“我還以為，你和他們是好朋友呢！但是老闆，你這樣老是被他們白吃白喝也不是辦法啊！他們多久回來結一次賬？”
“哼！結賬？這些畜生如果回來結賬，我倒是可以讓他們一直記賬，問題是他們從來不會來結賬的，來了就白吃白喝，還要拿酒或者是香菸，唉！我們這種小生意，有時候好幾天的利潤都會讓這種人全部吃掉拿掉，又不敢得罪他們，如果得罪了他們，明天白天，一定會有什麼工商、衛生那些亂七八糟的部門找上來為難我們的了，晚上就有可能會出現一幫來路不明，身上雕龍畫鳳的人，到我們店裡一通打砸，那我們更不要想著開啟門做生意了。”
老闆的一頓充滿無奈的自怨自艾，讓小強感到了非常驚訝。
他想到了杜天華遭遇到的問題，和這個店老闆所遭遇到的事，幾乎是一樣的。
可是這個店老闆，他選擇了妥協，選擇了忍耐，他的生意是做下去了，可是能夠賺多少錢，那就不清楚了，而且，他將要面對的就是長期以往受到這種人的壓迫，無休止地拿出自己的利潤去“供奉”這幫人渣。
店老闆伸手指了一下前方一家熄了燈的門店，對小強說道：“喏！那一家，上個月就是因為得罪了這夥人，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這店面就開不下去了，白天是各種查，晚上是一群地皮流氓在他店門口坐著大聲吆喝，誰也不管過來去他店裡面吃東西，撐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就徹底倒閉掉了。”
說完後，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搖著頭，嘴裡說道：“這社會啊！真他媽的扯淡。”
他轉身走進了店裡面忙碌去了。
小強好像僵化了一樣，呆愣在原地站著，一直望著那些人遠去的方向。
他心裡面因為這店老闆的一番話，更加起伏翻騰起來了。
越是深入地接觸這個社會，就越能夠看到這個社會最真實的一面，小強只不過是剛剛從老家出來兩個多月的少年罷了，而他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已經讓他心裡有了某種對社會的自我判斷了。
也許這種判斷不是完全正確的，但是對他以後的人生道路來說，絕對是能夠產生一定影響的。
小強慢慢地走了回去。
這一夜，他睜著一對眼睛，從窗戶上望著天邊慢慢地亮了起來。
早上十點多鐘的時候，花襯衫帶著人來到了店裡面，當然，還有他給杜天華的“轉讓”費。
他似乎很急不可待地要將這個店收為己有了，一來到店裡面就對杜天華說快點搞完。
杜天華這一次不再猶豫了，點了一下花襯衫給他帶來的那一大沓的現金，然後核對了一下昨天雙方商定的金額，確認無誤之後，杜天華就將錢收起來了，然後在花襯衫給他的一份“轉讓”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小強和鄭文兵兩人沉默地站在一旁看著杜天華輸錢和簽字，兩人心裡明白，他們已經失業了。
簽完字的杜天華對他們說道：“來，將那些東西都幫我拿到車子上放著，我們帶走。”
小強默默地收拾著那些要帶走的東西。
花襯衫的人好像看犯人一樣地看著他們收拾東西。
花襯衫站在一旁，冷冷地望著小強，臉上帶著幾分得意的笑容，朝他說道：“誒！年輕人，我這裡還缺人，要不你跟我一起幹吧！”
小強抬頭，看了看他一眼，然後他又發現到了杜天華和鄭文兵也在看著自己。
他表情冷漠，搖了搖頭：“我要去外面找工作，我不會留下來的。”
“你留下來，我給你打理這個煤氣店，小子，這是我趙漢明第一次和一個我不認識的人發出的邀請，已經給你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