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是你家嗎?上班時間擱這村口拉拉扯扯的,是想又去見你爹了,還是我直接打12345投訴啊?”說完她甩了兩下,鍾暢露出老菸民微黃的四齒,紋絲不動。
她在心中默數,5,4,3,2......1,轉身正要收拾他,從後頭突然來個人,一把摟住自己的肩膀。
“阿春,怎麼半天沒來,這誰啊?”
顧為一把將徐惠春摟進自己胸口,笑著說話,另一隻手死死捏住鍾暢的手腕,見他不撒手,虎口用力鉗了下去。
鍾暢疼得嗷一聲鬆開,揉著手腕看向比他矮上小半截的男生:“嘶~你又誰啊,神經病啊。”
“我她男朋友,怎麼?有事?”手臂得空才推開顧為的徐惠春,被他的熱氣悶得滿臉通紅,正要反駁,聽得鍾暢糾纏著繼續問:“你什麼時候有男朋友了?”
一腳踹向他的小腿肚:“關你屁事!再敢拉著我,看我不找你爸告狀去。”
小高跟重重得落在鍾暢穿著涼鞋的腳邊,他嚇得抬腳往後跳了兩步---幸好這娘們沒用高跟踹他。
小聲囁嚅著:“就想找你玩怎麼了,有男朋友不能一起玩?”
越看他越像大聰明,指了指後邊:“你爹來找你玩了,吶~”
鍾書記好不容易給他塞進城管大隊打醬油,非這麼明目張膽摸魚,那怒氣衝衝的模樣,定是告狀的人又添油加醋了一番。
腳底抹油趕緊開溜,上次見過她都快忘記這人了,怎麼在這裡遇見。
看了眼他自然耷拉在自己肩上的手臂,臉頰發燙。想到自己被佔便宜,心裡倒咒罵上了,一看就不潔身自好,誰都能沾邊。
麻溜地徑直攔了輛計程車上車,想關門,卻被顧為拉著,他仰了仰下巴:“坐進去點兒。”
“你幹嘛?”她臉上的紅暈還沒退,看著顧為泰然自若好似只是舉動平常就來氣。
高中暗戀了那麼久,班上誰看不出來,就他揣著明白裝糊塗,這會兒又來幹什麼?延續高中的曖昧?不會是跟蹤自己吧?
“你們倆走不走啊?不走下車行不行?耽誤事兒。”司機看他們倆大眼瞪小眼,一個不動,一個不走,暴躁出聲。
徐惠春沒好氣地挪到裡側,貼著門,告訴司機去新城,轉頭滿臉警惕:“你要幹嘛?”
“怎麼還跟高中一樣,刺蝟似的。”顧為亮著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眼神不色情不猥瑣,乾淨透亮:“啊,不對,現在是帶刺的玫瑰。”
“嘁,你別說是因為我現在漂亮了,特意跟蹤我要再續前緣?”
顧為沒忍住哼笑出聲:“自戀還得是你呀~”
“呵呵,彼此彼此~”鬥嘴下來,反而沒有最初的尷尬了。
“我有師妹住這邊,找她拿點資料。”解釋著,揚了揚手中的檔案袋。
喲,還師妹呢~
她轉過身去,不想繼續對話。
家裡的舊手機,還存著偷拍他睡覺的照片,想想都來氣。臉上不燙了,人有些生氣了,索性將臉轉向窗戶。
他看阿春賭氣的模樣,輕笑出聲:“你生氣還和高中一樣~”說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真好啊,都沒怎麼變。”
“到了,24。”司機在前面聽得渾身起雞皮,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這麼玩的嗎?
顧為識趣地下車,支付寶到賬二十四元沒有說完,顧為就上了車,對著徐惠春離開的背影說:“阿春,改天再約。”
“師傅,去G大。”
總是這樣!好像跟你很好似的,等真正直面感情的時候,他就開始玩“是嗎,我只是把你當妹妹”這出。
渣男!
想著,人卻往後退了出去,從綠化帶探頭看了眼疾馳而去的車屁股。
自己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沒出息。
拍了拍胸脯上樓,穆昔南從角落裡走了出來。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看見車內他們倆自己要躲。
到公司了,還是沒忍住,給陸斯仁發了訊息,問他對顧為有沒有印象。
給了好幾個場景,包括打籃球起爭執,專案組作業,遊手好閒四年的陸斯仁大腦一片空白,發出去的只有問號。
【“你問這人幹啥?”】
無回覆。
【“我幫你去查查?”】
秒回不用。
陸斯仁反而生了興趣,若不是一通想不到的電話擾亂他的思緒,顧為背景定是要被挖個底朝天。
“姐姐!”
從新城回村的徐惠春,遠遠就見著徐蔓雅在樓下等著。她173身材高挑,儀態又好,只是立在那裡,就讓人無法忽視。
分明她媽媽也不高的,怎的同一個爸爸生出來的姑娘身高差了十來厘米。
對於跟突如其來的“親屬”相處,太消耗社交能量了,下意識轉身要走。
沒想到徐蔓雅在她轉進巷子就見著了,大聲將她叫住,一路小跑過來。
她扯了扯嘴角:“你來幹嘛?”
“我來找你。”
“有事?”
“沒有,就想跟你親近親近。我可多同學有兄弟姐妹了,還是很羨慕的,如果我們以前一起上學就好了。”
說著熱情地挽著她。
可真直接。
12厘米的身高差,徐惠春趕緊自己的胳膊像是被架起來似的,輕輕抽了出來。
“我不喜歡同人親近。”
徐蔓雅看見自己手中空空,有些失落,快步跟上:“姐姐同嘉魚關係挺好的。”
“那不是正常,我和你認識24小時都不到,和嘉魚穿同條褲衩長大的。沒有可比性。”
“我們多在一起,就可以啦。”
不想跟你親近。這話到嘴邊,看見跟著進樓的徐蔓雅滿臉期許,又咽了回去。
“我很忙。”
“沒有關係,我現在也在方向上班。”
“什麼?!”沒人通知她啊:“你不是學跳舞的嗎?去個培訓公司上什麼班?”
“暫時先在方向過度一段時間嘛。你不是也在方向上班嘛,我去也說不上奇怪吧。”見她如此驚訝,忍不住揶揄一番。
“我是貧窮,所以需要上班且工作經驗都與此有關。你學舞蹈的,去方向不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嘛”
還以為開玩笑,見她說得認真,徐蔓雅噗嗤笑了出來:“姐你可別逗,你貧窮,那中國那麼多沒家底月薪5000以下的算什麼。”
“我貧窮,是相比你而言的,可不是拿在全中國來說。”到了頂樓,見她跟著到了家門口還沒走的意思,她也不動,怵在門口同她說話。
“姐姐你遺產比我們多,就算同我比也不窮啊。”
“我窮心,窮情,窮愛,所以需要多掙點錢填補靈魂的空缺。”
這話說得,徐蔓雅笑不出來。若是說感情,這二十多年,確實是金錢無法衡量的。
但想想自己母親算的賬,自己花錢也是個沒底的,踟躇著,也沒動。
兩個相像的面孔,就這麼一高一低杵著。徐惠春漫不經心地刷手機,打算熬到徐蔓雅受不了為止。
門口傳來兩小隻抓門的聲音,酥餅聽見她在外面,直接狂叫。
“姐,要不你還是開門吧,不然貓貓嗓子都啞了。”
唉~這一聲無奈的長嘆。
她掏出鑰匙,突然抬頭問她:“你要看看爺爺奶奶住的地方嗎?”
肯讓她進去也是進展,徐蔓雅很高興,點點頭:“好呀。”
爺爺奶奶懷舊,這邊的裝修,還是按以前老房子的樣子。從玄關進來,客廳中大電視機旁的靈桌顯眼,她盯著兩張笑著的靈照愣神,忽而抬手摸了摸兩位的臉頰。
外公外婆過世早,爺爺奶奶國境相隔,她不知道祖孫情是什麼。只是看到兩位老人,覺得一定和藹又親切。
“吶,這間是你出生,爺爺奶奶新添置的。”徐惠春推開裡頭的一間房,裝修粉嫩,佈置很有年代感。徐蔓雅看到床上一大坨,掀開一角白布,發現是玩偶。
整個拉開,大大小小剛好二十二個。
徐惠春也有,放在那邊房子。老人傳統,覺得女孩子總歸是喜歡這些的,年年生日都買。
見徐蔓雅眼神有些驚訝,她淡淡開口:“奶奶想著女孩子喜歡,每年你生日都會買一個。”
“嗯。”她將白布拉回好生蓋好:“這屋子看著沒人住,倒是很乾淨。”
“每週我都會請阿姨過來打掃啊。”徐惠春走到客廳:“這邊是爸爸的房間,有照片,你要看嗎?”
厚厚的兩個相簿,多是爺爺奶奶和徐暮江的照片。
她看得笑意溫柔,翻到後面,有一疊被封了起來。她想要拆開看看,被徐惠春摁住搖頭:“別拆。”
那是爺爺奶奶的傷心事,連同徐暮江旁邊的房間,一同鎖了多年。
具體什麼情況,她是不清楚的,爺爺奶奶從來不提。幼時好奇撬過鎖,知道是個女人的房間。本想追問,只是第一次見要強的奶奶哭得傷心,她便再也不敢觸及此事。
臨終病床前,奶奶曾頻頻對著她叫阿秋,爺爺也沒對她說過。是以,兩位都走了,她還守著幼時的約定。
徐惠春太過嚴肅,她心裡再好奇也只得乖乖合上。
手機鈴響。
“喂,媽。嗯,我在姐姐這裡。好,我現在回來。”掛了電話告別,徐惠春沒有送。
在房間陽臺,支著身子看她離開。
“喂,鍾傑,你是不是又坐非常甜品那個角角招租在?”
“是啊。”
“馬上有個穿白裙子的美女從你面前經過,你幫我跟上去看看唄。”
“好嘞您~”
匡逸琴正好在村裡,這才叫她過來,兩人還能會合一起回家。
她見著蔓雅情緒不是很好,有些緊張:“怎麼了?她欺負你了?”
“沒有,只是覺得她也挺不容易。”
“雅雅,真不是媽媽說你,你呀,就是人太天真單純了。”想來徐惠春定是同她說了什麼,引發蔓雅的同情心,匡逸琴摸摸她的頭。
徐蔓雅向她那邊靠了靠:“媽,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轉頭看她:“你有聽爸爸說過以前的事嗎?”
匡逸琴不明就裡:“以前是多久以前?”
“hmmm...”她認真想了想:“比如爸爸小時候的事,遇見你之前的事。”
戀愛史家庭情況她倒是知道,若是說小時候,也僅僅隨口一提罷了:“問這幹嘛?”
“沒事,看了爸爸的相簿,有些好奇而已。”
“回家讓你爸給你講,我也能聽聽。對了,你今天過去,情況怎麼樣?”
“就那樣吧,不就是跟她套近乎,關係搞好先嗎?後面的事還不知道怎麼弄呢。”
“嗯,今天順利就行。後面的事,咱回去說。”
鍾傑戴著耳機佯裝聽歌在後面跟著,一直送到村口她們離開才回去找徐惠春。
手舞足蹈轉述著,說完意猶未盡,一臉八卦湊問她:“春姐,你家這親戚夠有意思的?玩啥呢?”
“天天就想著玩,還不收收心,馬上當老闆了,得有點樣子。”徐惠春心想你那一大家也很有意思,沒說出口,只是瞪他一眼。
說到這個,鍾傑趕緊站直身子,拍了拍身上鬆垮的T恤:“一定不負你所望。”
徐暮江對於她們倆姊妹能夠私下有聯絡,還一起待著很是高興。問起自己小時候的事,一骨碌倒豆子似的,一說好幾個小時。
一家人有說有笑其樂融融,徐蔓雅吃著果盤,不經意接問了句老相簿被封起來的是什麼。
徐暮江臉色驟變,難受閃躲痛苦交織,嘴唇上下微微開合,看向不明所以又好奇的母女倆,又緊緊合上。
“啊,七點半了,去哪裡吃飯啊?”徐蔓雅眼見著氣氛尷尬起來,看了眼牆上的鐘,驚訝了一聲。往他那邊靠了靠,抓住徐暮江手臂搖著撒嬌:“爸爸,請我吃好吃的吧。”
“對呀老公,你上班都一個多月了,我們還沒一起慶祝過呢。”
“好,我們走。正好穆凱前段時間給我推薦了好幾家店。”
這茬看著算是過了,只是路上三人心思各異。
“暮江!”三人剛落座,就聽得身後有熟人打招呼。
“鴻凱,這麼巧,也來吃飯嗎?一起吧。”穆鴻凱帶著李丹雅入座,匡逸琴看了看門口,好奇問道:“昔南怎麼沒同你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