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吱，樓梯間飄蕩著清脆的咀嚼聲，在防火門厚重的吱呀中陡然停下。

聲源處的人緩緩將嘴離開手中的蘋果，後仰脖頸，悄悄探頭瞄了眼樓上。

一張可愛的娃娃臉從扶手後探出來，露出不聽話傾斜著的虎牙甜甜一笑：“阿春！又摸魚！”

樓下的人白她一眼，繼續咔吱吃著剩下的蘋果，轉過頭透過玻璃幕牆俯視腳下的城市。

“就知道你在這兒，”女孩子走過去抱住她的胳膊，眼神鎖死她手裡的蘋果：“今天的蘋果看著這麼好吃，也不給我帶一個？”

“我放零食的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去拿。”說著，用屁股推了推她：“李嘉魚！你在公司注意點，叫我劉茜。”

“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逃會！”

“會？什麼會？”阿春瞪著眼睛看她。

“你不知道？”李嘉魚有些發怔：“老闆說下午三點去201會議室，人事總監有重要的話要講，我還以為你......”要逃會呢。

後面的話，被她推自己頭的手指一併推了回去。

抱著的手被阿春甩開，她才反應過來蹬蹬蹬跟上。

“找你半天，會議室慧慧在佈置，劉茜你快去幫忙。”主管李薇薇見她從廁所方向過來，擦著手，不好說啥。蹙眉忙囑咐了句，拿著檔案匆匆進了校長辦公室。

她拿好手機到時，慧慧已經佈置好，每個位置的檔案、飲用水和增加在兩側的凳子。

抬頭正好見她進來，拉著個臉，也沒說什麼。

阿春自知理虧，撇撇嘴站到門邊對著進來的其他同事笑臉相迎。

校長新挖來的人事總監路靈曼長得漂亮，忠於穿小香風，一頭順滑的大波浪，紅唇媚眼。總與校長出雙入對，嘉魚篤定她同校長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緋聞當事人一起進來，嘉魚見狀八卦神經抽搐，一張小臉用記事本半掩著瘋狂對她擠眉弄眼。

阿春回瞪一眼：老老實實待著開會。

嘉魚委屈地撇嘴：八卦你不看，別有用心！

徐惠春不再理她，撇過頭看向目標，眼神專注。

穆昔南，方向教育老闆，校長。

三十，身高目測182，體重140，身材修長，白淨一張臉稜角分明，金絲眼鏡顯得安靜斯文。

哪怕是笑不達眼底，看起來也相當溫柔，不過聽說他行事倒是雷厲風行果敢非常。

上了兩個月班，除了知道他不喝咖啡愛喝茶外，也就上次會議提了一嘴兩人有短暫的交流，還真說不上有效潛伏。

他側面線條清晰，鼻樑不算特別筆直高挺卻流暢精緻。阿春5.0的視力，隔了兩米都能看見他纖長的睫毛。

穆昔南修長的指節推了推眼鏡，轉過頭來，視線對著她，神色冷漠。

四目相對，她狀似不經意地低下頭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只是好一會兒都沒聽見有聲音，抬頭髮現不少人都盯著她。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路靈曼裸色美甲敲了敲桌面：“這麼喜歡看？要不給你安排去做校長助理，離得更近些？”

那不是正中自己下懷？

她嘴角帶笑，心想自己倒是想答應，只是見李薇薇面色如土，瘋狂使眼色。看在她平時很照顧自己的份上，徐惠春忍忍沒有接話。

扭過頭看著桌面的筆記本，只是微勾的嘴角，看得路靈曼火氣直冒。

心說這人上班可夠囂張的，無視上級到令人髮指的程度，自己面子往哪兒擱。

“大家，都專心點。繼續吧。”

僵持的氣氛被穆昔南開口打破，直了直後背看著路靈曼繼續發言。

她眯了眯眼，繼續說道：“先前入職的資料不少未核查的，為公司安全，方便人事工作，需要大家重新提交。希望各部門領導配合督促，爭取在年會前收齊。”

核查？

她忙翻看著手裡的檔案，後面的話都沒聽進去。

2023.2以後入職的員工，需要重新提交以下資料：學歷證書及影印件、學信網學歷核驗（具體操作見附件2）、技能證書原件及影印件*1、身份證影印件*2、銀行卡影印件*2，往屆生員工離職證明......

會議結束，人事總監臨走多看了她一眼都未發覺。

“現在公司剛起步，那種不做事的閒人能開就開了，沒意見吧？”她說話沒壓著音量，後面跟著的主管經理都聽得清楚。

“嗯，既然請你過來，自然是尊重你的做事方式。”他印象裡，今天的姑娘應該就是個小行政，招人難度應該不大。

李薇薇聽得眉頭一皺，轉身回會議室。

“慧慧，你收拾吧，劉茜跟我來。”

“主管！”慧慧一臉無語，怎麼她的事都自己做，看向徐惠春的眼神更加埋怨。

李薇薇給了個安撫的眼神，面無表情出門進了自己工位。

阿春衝她一笑，李薇薇陡然鬆弛了皺成一團的臉嘆氣：“你今天怎麼回事？”

阿春來的時候，自己剛升職，時縫公司搬遷招新，幫過的忙她都記著，每天午休完她去摸魚一會兒自己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只是總監發話，意思明顯，自己小小主管哪兒能保得住。

阿春拖過一側的椅子，乖乖巧巧地將屁股放了上去，湊近李薇薇悄聲說道：“本來我因為家裡有事，這幾日也是想找你說的，今天確實有些恍惚了給她找到由頭。”

“不過以後還是可以常聯絡的，你不覺得今天她的反應跟傳聞倒也貼切。”李薇薇知道她說的什麼，嗔看了她一眼，心想她自己提，總比被辭退不肯走自己要勸說來得好。

點了點頭：“那你這幾日就摸魚吧，寫好了直接發我？記得上EHR提下流程，我幫你批。”

“好。”李薇薇答應得倒是乾脆，阿春應著，後跟一蹬，座椅咻地滑走，將兩人距離拉開。

整理交接檔案，看到與爺爺的合照，提交離職OA的手頓了頓，心想畢竟答應了老頭，要不回家冷靜冷靜？

生了要走的心，工作便開始百無聊賴起來。

剩下幾個小時摸魚刪電腦裡自己的檔案和聊天記錄。下班只拿了些重要的，其他小物件都留下吧，來的時候也沒打算能久待。

到點揹包打卡，電梯下兩層，轉樓梯隨機下幾樓進衛生間卸妝換衣服一氣呵成，直達B3車庫。

“都下班了還這麼冷漠。”

“咱們就上下級關係，下班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昔南！”

阿春沒走多遠，就聽見身後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腳下步子更快了些。

“這棟樓有公寓？”沒記錯的話，這棟都是寫字樓吧。看著前面身穿居家服的女生，她向身旁的人問出聲。

穆昔南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不明白吸引她注意的點：“不知道，萬一人家是來接人的呢。我走了，你慢慢看吧。”

“誒，等等我，送我回去唄。”與平日在公司的語氣不同，倒是嬌嗔了不少。

阿春麻溜上車，屁股還沒坐穩，兩人就從眼前經過。她忙趴向副駕駛，假裝找東西。

皺眉拍了拍額頭，自己躲啥，且不說卸妝了不一定認得出，就算認出了，都要離職了誰管她。

開車，路靈曼在邊上晃來晃去。阿春習慣性路按了下喇叭示意有來車，不想引來對方的皺眉回頭。

路過，她聽得一句：“嘖。”

想了兩秒，有些無語越想越氣，嘖什麼呢嘖，她有過錯好吧！

果斷剎車，開門下去。

路靈曼見她下車，一臉莫名其妙。

阿春只是掃了一眼，看見穆昔南正開車門：“昔南，等等。”

熟稔地好似認識多年，穆昔南上車的動作停下，看向來人。

她臉型成熟，五官卻顯幼態，眼睛大而長，瞳孔黑又圓。頭髮隨意地綰在腦後，拖鞋短褲配大T恤，清冷慵懶，帶著疏離感的漂亮女孩。

氣質神態，確實有些記憶，對方笑得熱情，讓穆昔南恍惚覺得許是真認識。

只是不想，領口被一把抓起扯了下去。沒等反應，唇上冰涼軟糯的觸感讓他清醒。抓住她的肩膀尚未推開，只感覺唇瓣一陣溼潤，帶著分開後空氣接觸水分的寒涼。

人已經跳著小碎步離開，留下一臉懵逼的穆昔南。什麼情況？

路靈曼看著她一路過去，震驚地瞪著眼，大叫：“呀！你到底在做什麼？！”伸手就要抓她，被阿春靈活地躲開，越跑越快，到車門還不忘豎中指挑眉挑釁。

路靈曼包臀裙邁不開步子，氣急連拍好幾張車牌。

又是一聲喇叭，給她炸的一激靈，回頭卻是穆昔南，在她旁邊停了停：“早點回去，省得叔叔又問我。”說完一腳油門就走了。

“什麼情況！穆昔南？！”看著揚長而去的車屁股，路靈曼通訊錄拉到最下面，發了通彩信--“查這個車牌，儘快！還有這個人。”

徐惠春開心的側臉照片緊隨其後，健身房裡擼鐵的男人聽見專屬鈴聲，衝練器械的學員打了招呼，轉身看了眼簡訊，隨即離開。

週末，G市的夜，燈光熠熠。江堤邊的酒吧街，人聲鼎沸。

“行啊哥們，你都能豔遇，看來我的春天也快到了。”昏暗的酒吧裡，吧檯羊毛卷的花襯衣小哥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神盯著遠處，調侃身旁的人。

順著他的視線，穆昔南不確定他到底看的誰，挑眉看他：“有什麼必然聯絡嗎？”心中腹誹，被親得莫名其妙，算哪門子的豔遇。

掃了眼身旁人上身騷氣的花襯衣，心說自己行情還行，

只見他徑直走了過去，穿過人群，沒幾秒又回來了。

“怎麼，你的春天就兩秒？”見穆昔南嘲諷自己，他翻了個白眼。

倚在吧檯邊，要了杯酒一飲而盡：“跟林深有點關係的，一堆人還鬧事呢。我最近可得安分點，摻和不得。”勾搭熟人，指不定在自家老頭心裡又扣上幾分。

話音剛落，他們正面的人群突然分開到兩邊，一個男人從中狗吃屎般撲了出來。順著通道看過去，他舉著酒杯的手頓了頓---是今天會議上的那個女生。

不過異於辦公時的沉默，此刻皺著眉對著老闆指手畫腳神采飛揚的模樣，不知情的怕以為她才是老闆。

“倒是少見林深如此乖順。”

“別看那姑娘長得若水似的，架勢我都招架不住。”

是麼？在公司倒是不見如此模樣。

阿春擼著袖子要揍人被攔下，本就不爽，林深還起勁了和稀泥建議私了，可不得多說他幾句。

義憤填膺之際，指著地上的猥瑣男叫警察，眼神掃射卻看見個熟悉的身影倚在吧檯，定睛看了兩秒，確定是他！看不清神色。

“行了行了，我直接去警局。”突然消了氣焰的阿春轉過身來，拉著兩個好友就要走。

梁施施還猶豫著，陳啟星見阿春形跡可疑，忙四處張望，一雙媚眼迅速鎖定了幾個人低頭問她：“幹嘛跑這麼快？見鬼了？還是見著什麼人了？”

徐惠春心一緊，這丫頭又雞賊看到什麼了，忙斥她“你有些重點行不行，趕緊去報警把那個猥瑣男給抓起來，施施都得心理陰影了。都怪你，非拉我們來找林深。”

“我們是來嗨的，誰說找他了。”阿春聽這話，瞪她一眼：“嗯！是沒口頭說。快快快，走了走了！”說著摟過樑施施徑直出門。

知道她正上頭，陳啟星不再辯駁，回頭給了林深個眼神，對方點點頭，火速安撫在場的顧客，保安拖著地上的男人上了去警局的車。

車上，徐惠春萬分懊惱，自己又沒幹什麼，見著人心虛個什麼勁。

陳啟星安撫著被猥褻受驚的梁施施，側目看她舉止怪異，直覺是因為剛剛發生的其他事情。

“阿春，你又怎麼了？”

“啊？”被叫回神來，她看向窗外的臉轉了過來：“沒事啊，這個處罰並不重的，我在想該怎麼處理這畜生。”

“阿春，你別衝動，我沒事的。”梁施施聽她此話，生怕她像高中時腦子一熱給人弄出事來。

見她點頭答應，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