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衍：“……”

林沐風他能理解，但為什麼還有蕭章，蕭統，林毅，還有什麼馮花，王成義？這都是什麼人？？

在她心裡，他怎麼就跟他們一樣了？？

見他還不說話，蘇梨更加難過了，“你怎麼不說話？”

“如果你只有一顆糖，你會給你的朋友中誰吃？”李承衍咬牙。

“給你。”蘇梨毫不猶豫。

李承衍表情緩了緩，幸好沒有很糟糕，輕咳一聲，“小大夫，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為朋友。”

“可我覺得，任何人都可以成為朋友。”蘇梨堅持，又怕李承衍生氣，小心翼翼說：“不過我可以保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李承衍雖不是很滿意，但他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答案。

“我們回去吧。”李承衍道。

“好嘞。”蘇梨推著輪椅，帶著他往國子監去了，夕陽西下，金色赤紅夕陽灑在兩人身上，將兩人身影拉得很長。

翌日一早

蘇梨還未起床，懵懵被吵醒了，聽得什麼，“你叫小女娘去聽雪居，衣裳我們已取來了。”

馮花進來與她說，她啊了一聲，呆了許久，“衣裳？哦，我，什麼衣裳？”

花了點時間，蘇梨才回神，意識到自已即將有新衣穿了，一時別提多高興，從床上跳下來，用最快速度洗漱，飯都沒吃去了聽雪居。

李承衍書房

李承衍坐紅木大桌後，手執摺子，一個一個看過去，硃筆批閱，他的面前還堆了一大堆摺子。

在他身前紅木大桌前，放著幾口黃花梨木大木箱，蘇梨進來，就看到這番模樣書房，一時有些不好意思。

李承衍卻像沒看到一樣，停下硃筆，狹長寒星目含著些笑意，指著幾口大箱子，示意她，“開啟看看，挑些喜歡的。”

“好。”蘇梨不太自在，走到紅木大桌前，半蹲下開啟黃花梨木箱子，瞬間便聞到極淡的冷香，與李承衍身上味道極其相似。

“好香。”蘇梨小聲說，想著衣裳與他身上味道相似，小臉微紅。

“讓他們放箱籠裡燻了。”李承衍沒了批閱奏摺心情，滑動輪椅來到大桌外，停在幾口大箱子前。

“怪不得。”蘇梨從箱子裡拿出一套正紅色雲錦窄袖圓領袍服，衣裳上繡著精美的白鶴，一條三指寬白玉革帶，裡頭配著一件素白柔軟的長中衣，一雙黑色長靴。

唐國女子也穿男裝，蘇梨並未覺得奇怪，她只是驚歎於這身衣裳的漂亮。

她迫不及待從箱子裡拿出來紅色圓領袍服，在自已身上比劃，眼眸亮晶晶水靈靈看著李承衍，“顏色好漂亮啊，我好喜歡，好喜歡。”

“喜歡就好。”李承衍看了看，推動輪椅往外走，“我出去，你自試一試，合適的便都留下。”

“好，好，我知道了。”蘇梨一顆心跳得撲通撲通。

待李承衍出去了，蘇梨立刻把門窗關上，又檢查了一番門窗，確保無人能看到，才脫下身上洗得泛白起毛邊衣裳，只剩下一件小衣，裡頭是同樣很舊的小抹胸。

她的小抹胸本就很舊，又小了，這些日子她吃得舒服，小胸舒展了些，小抹胸只堪堪穿得住，她脫衣裳不小心扯動到抹胸帶子，一不小心就把帶子拉斷了。

胸前一鬆，蘇梨整個人瞬間僵住，小臉煞白如紙，冷汗細密地從額前，後背，手心冒了出來。

她忙撈了一件衣裳披身上，驚慌失措站在李承衍書房，分明心裡清楚，李承衍書房裡除了她，不讓別人進來，只有他們兩個人，而現在，他守在外面，根本不會有人進來。

可她還是有一種，被脫光了丟在太陽光底下，就連灰塵都在嘲笑她的感覺。

她許久沒動靜，李承衍等了一會兒，疑惑了，“小大夫？怎麼了？”

蘇梨咬著唇，心頭滿腹委屈，一句話都不想說，慢慢蹲下環抱著自已，下巴靠在手臂上眼眶泛紅。

她沒有聲音，李承衍想起她肚子餓了，暈倒在地模樣，滑動輪椅靠近門，在門外問：“怎麼了小大夫？”

蘇梨回頭看了眼門，不想說話。

“嗯？”李承衍手放在門上推開，本以為會看到蘇梨暈倒在地模樣，不料卻是她僅披了一件衣裳蹲在地上，眼眶泛紅小委屈模樣。

“怎麼了？”李承衍滑動輪椅到蘇梨面前，又拿了一件衣裳披她身上，猶豫片刻，伸手輕輕按了按蘇梨發頂，他的手心溫熱乾燥，叫人心裡溫軟，“不喜歡？”

蘇梨抱著小胸，難以啟齒，李承衍見她這般，想到女子尷尬之處，正要退出去，就聽見蘇梨小聲說：“我小衣帶子斷了，我不知道怎麼辦。”

從未有人教過她這些，她不懂。

李承衍臉色可疑一僵，正要出去找人，發現能叫來的人，也不過一個馮花罷了，只怕也不抵什麼用。

他沉默了良久，就連呼吸都輕不可聞，蘇梨見他一句話都不說，臉色也晦暗不明，以為他認為自已蠢。

“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麼就斷了，可能穿的時間太久了，可是我不敢讓人給我做小衣，那些女人家裡都有男人，成衣鋪子全都是男掌櫃，你叫我怎麼辦嘛，師父師孃也不會為這種小事就幫我。”越說越委屈，蘇梨眼淚就這麼大顆大顆毫無徵兆掉了出來。

她越說越委屈，越說越傷心，“唔……就這兩件，還是我十三歲那年偷偷看了師孃的衣裳做的。”

那時候，身體長出了兩個小鼓包，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後來是村裡的女人跟她說的，又看了師孃，才知道長了小鼓包要穿小衣，不然不舒服。

“我不知道它為什麼就突然長大了，之前明明一直不長的。”蘇梨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滾，抱著小胸難過極了。

李承衍心口突突地跳，荒唐的又酸又澀，有些疼，他緩和了一下臉色，伸大手摸了摸蘇梨小腦袋，“莫怕，都是小事，會沒事的。”

於蘇梨而言是天大的事，於他而言卻是一件極小的事，他當即去找蕭章，讓他去宮裡一趟。

蕭章去宮裡了，他又來到蘇梨身邊，“你是大夫，你應當知道自已的身體狀況，冷靜一點，不要怕。”

蘇梨抬眼看他，眼裡是全然的信任，“我知道，是因為我以前經常吃不飽穿不暖，導致我身子一直不長，到這兒後，我一日三餐都吃得很飽，睡得很好，我的身體就開始舒展長開，可是長得太快了，我沒有小衣了，怎麼辦？”

其實之前就有點緊了，但她一直沒當回事，最近長大了些，感覺更加明顯。

李承衍一顆心暖暖的，被人全心依賴的感覺叫他心折，他收回手，默默看著蘇梨，“不怕，有我在。”

想了想，他又問蘇梨，“身體還有其他問題嗎？”

“還，還有……”蘇梨低下頭，小臉微紅，“癸，癸水來時，小腹很痛，痛得我想死。”說到最後一句，她臉色煞白一片。

“要吃什麼藥調理？我有個藥庫，你治療我腿，順便把你的病治了。”李承衍認真看著蘇梨，眼神沉定，“你若要嫁給李承衍，身上擔子很重，首先就是要生育孩子，你必須要有一個健康身體，還要會管賬，人情往來，祭祀節慶，宮規以及唐國律法，衣冠九品等都要熟悉，否則，你嫁不了李承衍。”

他想，小孩子的想法總是天真，以為嫁給一個人是字面意思，不知道這背後要付出多少。

趁此機會，他必須要讓她明白，要嫁給一國太子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要付出很多，要學習很多。

此時，於她而言進退都還來得及。

蘇梨沒想到，事情會往這方向發展，她懵懵的看著李承衍，眼裡有些堅持，“我不怕。”

李承衍眼裡冷緩緩消散，蘇梨又說：“我不怕學東西的，我其實從小被爹孃丟在農莊，由奶孃養大，奶孃埋怨我害了她一輩子，待我不好，後來她弟弟弟媳，就是我師父師孃去了西南，她便把我交給他們，她回了天策府。”

“學醫也是我一開始偷偷跟他們學得，後來他們見我勤奮，就教我醫術。”蘇梨眼裡露出些許笑意。

“你不恨他們嗎？”李承衍奇怪地問。

“奶孃和師父師孃他們嗎？”蘇梨眼裡滿是失落，臉上仍笑道：“他們對我沒有責任，沒把我丟棄就是我的幸運，我對他們，沒有要他們對我好的期待，我唯一恨的人，就是把我拋棄的始作俑者。”

她第一次，跟人說出心裡的恨，她突然委屈，咬著唇，“或許是因為生下我楊夫人難產，他們認為我不祥，克母，要把我拋棄，收養算命先生認為好命格的蘇瑾言。”

此前，李承衍偶爾幾次在蘇梨眼裡發現一閃而過的戾氣，他就有預感，她的人生，不會很平穩。

不料，真正聽到她自已開口講，李承衍心頭晦暗，“所以你要嫁給比蘇家厲害的人，讓他們後悔拋棄你？”

“嗯嗯。”蘇梨點頭。

“你選了太子殿下李承衍。”李承衍聲音平靜。

“也不是我選，我只是碰巧救了老頭，他給我令牌叫我來國子監找李承衍，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李承衍是太子，那個老頭是皇上。”蘇梨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你就將計就計了？”李承衍不知道自已在想什麼。

“差不多。”蘇梨點點頭，想到什麼失落的說：“不過其實我內心沒什麼希望，我長得一般，醫術一般，兜裡很乾淨，有些場面話不過是說出來好聽而已，我內心根本沒有期待。”

這一刻，李承衍心口又蔓延了絲絲縷縷的疼，他脫口而出，“你可以有期待。”

蘇梨愣愣的，破涕為笑，“你在說什麼啊？你雖然是太子殿下表哥，可是你也代替不了他。”

李承衍不說話，蘇梨抱著小胸，轉頭看眼前這幾口箱子，“顧灼，你家好有錢，這些衣裳都很漂亮。”

“你……”李承衍正要說話，蕭章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宮女，手裡提著一個箱子。

李承衍看了眼蘇梨，“她叫長清，在你醫治我腿這段時間，她負責貼身照顧你，有什麼不懂直接問她。”

“好。”蘇梨心想，她正好趁此機會，認識一下大家族的規矩，跟他們學一學，免得以後見到李承衍失了禮。

他們出去了，東宮掌事姑姑長清，來到蘇梨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將手裡箱子開啟，露出裡頭一箱小衣來。

蘇梨臉色羞紅，長清目不斜視，溫柔而嚴肅說要教蘇梨穿衣，蘇梨見她頗有氣勢，就什麼都聽她的。

換上了上好料子小衣，細棉中衣，又換上正紅雲錦刺繡白鶴圓領窄袖袍服，那堆舊衣裳蘇梨就拿一塊布包裹捆起來了，她用極快的速度將斷了帶子的小衣纏在其中，不讓長清看見。

確認長清沒看到，她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在顧灼面前丟人沒關係，反正他不會跟別人說，旁人她不放心。

換好衣裳，長清又把她頭髮解開，重新挽了一個髮髻盤在頭頂，用一條紅色綴著珍珠的玉帶纏著，垂下兩粒圓滾滾珍珠垂在後背。

整個人看過去，就是個明亮嬌蠻唇紅齒白容貌昳麗的大家族小女娘。

“殿……郎君一定認不出來女娘現下的模樣。”長清笑著說了句，拿著鏡子讓蘇梨看了眼自已樣貌。

蘇梨沒想到，自已穿紅色衣裳會這樣奇怪，“好怪。”蘇梨不是很自在。

“不怪，可好看了。”長清滿眼笑意，“這些都是殿……郎君十二三歲穿的衣裳，沒想到穿在女娘身上正合適。”

“什麼合適？”一道聲音響起，不是旁人，是林沐風，蘇梨頓時尷尬，然後林沐風下一句話更叫她緊張。

“小梨子，走，我帶你跟郎君去參加詩文大會，聽說天策府第一公子會參加哦，想不想去見見他？”

“第一公子？是清焰居士嗎？”蘇梨眼睛都亮了，蹦蹦跳跳往外走，卻正好撞上李承衍，一時很不好意思，一下子躲在林沐風身後，李承衍就只能看到一片火紅衣角。

林沐風趁此機會提出邀請，“郎君，我們要去看第一公子，你去不去？”

“你也要去？”李承衍沒稱呼小大夫，而是直接說你，看著蘇梨那一片衣角問。

“啊，嗯嗯，你去不去？”蘇梨扭扭捏捏從林沐風身露出一個圓圓的腦袋，小臉羞紅很不好意思，李承衍愣住了些，有點好奇她穿這件衣裳的模樣，“過來給我瞧瞧。”

蘇梨有些害羞扭捏轉移話題，“你不跟我們去嗎？就在崇仁坊，不遠的，我們可以擺了攤子再去，到時候正好可以看到第一公子。”

第一公子？

李承衍眼神微微一變，不是很想去，“你想去？”他問蘇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