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麼了?”蘇梨有點兒不耐煩,她想跟李承衍待在一起,不想聽蘇瑾言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我,我其實沒怎麼。”蘇瑾言紅著眼眶低下頭,過了會兒,偏頭看向外邊,顯得整個人瘦削不堪。
蘇梨撩開馬車簾子,“外邊也沒什麼啊。”
放下簾子,蘇梨蹙眉,猜測道:“是不是李承麟欺負你了?”
“沒呢。”蘇瑾言搖頭,又笑了笑,“我其實很羨慕你為女娘們做的事,這一年你開了三家紡織署,有三千多個女娘為你工作,你改變了她們的命運。”
這些紡織署可不是簡單的作坊,它有太子妃衛隊保護,只要進來的女娘,就無人敢欺負,甚至她們身邊的女娘受了委屈,都可以託她們的關係,來找太子妃衛隊調解,幫忙。
如此一來,上萬個女娘因為蘇梨受益。
蘇瑾言雖然是個現代人,卻沒有想到這些,對蘇梨所作所為很羨慕。
“她們為我賺錢,我為她們提供庇護,我們各取所需,算不上我為她們,我又沒貼錢,我商隊去年賺了幾萬兩銀子呢。”
這件事蘇梨並沒有虧本,所以蘇梨打算繼續做。
蘇梨理所當然的說法,讓蘇瑾言更加汗顏,“我比你自私。”她失落地說。
蘇梨:“……”
“少裝了,我要能製造新型火藥,我尾巴能上天。”蘇梨鄙夷了眼蘇瑾言,“最討厭你們這種很厲害,但總是假模假式謙虛的人。”
蘇瑾言:“……”
這會兒到了驛站,所有馬車停下了,蘇梨拍了拍蘇瑾言肩膀,“好了,不跟你說了,全是廢話,我走了。”
她跳下馬車,朝驛站門口等她的李承衍走過去,一路上看不出她的臉色任何變化。
同李承衍手牽著手,進入驛站房間,蘇梨臉色才變了。
“方才蘇瑾言很不對勁……”蘇梨將蘇瑾言與自已說的話,除了她來自未來這個秘密之外,其她全都跟李承衍說了一遍,包括蘇瑾言悲傷失望難過的模樣。
“我猜想,她跟李承麟感情一定出問題了,不然她不會如此。”蘇梨防備心已經起了,根本控制不住。
“她三番五次提到火藥,怪怪的。”蘇梨看著李承衍,眼裡充滿了懷疑。
“我會仔細留意。”李承衍摸了摸蘇梨小臉,臉上露出個笑,“辛苦了我的小太子妃。”
“我十九歲了。”蘇梨很不滿,“我現在是太子妃,不是小太子妃。”
“是是是,太子妃殿下。”李承衍莞爾寵溺一笑,將蘇梨抱在懷裡,“待阿耶傳位於我,我立刻封你當皇后。”
“知道知道。”蘇梨哼哼幾聲。
“你這是不想當皇后?”李承衍挑眉。
“才沒有。”蘇梨想著明德帝的工作,嘆了一口氣,“當了陛下,你一定會很忙很忙,沒多少時間陪我,我也會很忙。”
“是的。”李承衍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要不這樣,我們在一起工作?你在我旁邊擺一張桌子如何?這樣我們就能好時時刻刻在一起了。”
“太醫署那麼遠,不方便。”蘇梨毫不猶豫拒絕李承衍,“也不知道我做這些事有沒有效果。”
“你沒看到岐黃醫廬裡頭掛的“救我一命”“醫者仁心”“扁鵲再世”這些旗子嗎?”李承衍滿眼驕傲,“你是我的驕傲。”
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娘走到今日,他知道她付出了多少。
“你也是我的驕傲。”蘇梨笑得很甜,踮起腳尖在李承衍臉上親吻了下。
結果這一親就停不下來了,蘇秋蘇湛守著房門,說太子妃午睡……
怕床上傳出聲音,兩人站在地上做的。
晚上蘇梨累得昏昏欲睡,顧明晚有些好笑,“不是午睡了嗎?怎麼還是昏昏欲睡的?”
蘇梨很不好意思,一下子紅了臉,“睡得不好。”
腳輕輕踩一腳李承衍,李承衍一臉正經,“孩子鬧她。”
“開始反應了?”顧明晚問。
“一點點。”也不好意思說沒有,只好讓未出世的孩子背鍋了,蘇梨很不好意思。
吃完了飯,蘇梨與李承衍回去沒有立刻休息,在路上走了走消食。
沒成想,遇到李若愚與宋敘白在說話。
李承衍本想離開,被蘇梨一把握著手,“陪我聽牆角。”
李承衍:“……”
“太子妃,聽牆角這等行為很不雅。”李承衍苦口婆心,蘇梨哼了一聲,“這一路都很無聊,難得的牆角都不聽,我要無聊死了。”
“不許說那個字。”李承衍滿臉無奈,只好被迫從善如流,“宋敘白的牆角,聽一聽也無妨。”
蘇梨又甜又軟的一笑,抱著李承衍胳膊捨不得撒手。
於是兩人一起聽宋敘白與李若愚的牆角。
這邊,宋敘白與李若愚自然不知道這些。
李若愚心裡空洞,她沒想到這一路會經常遇到宋敘白,且宋敘白還經常來找她聊天,繼續為她做一些很無用的事。
比如,給她買糕點,送她禮物,幫她做照顧太子妃的事。
她覺得他居心不良,只是把自已當成幌子,其實是為了照顧太子妃。
三年前,她就看出來了。
他喜歡太子妃。
但她也曾將人當救命稻草去喜歡過,那是她第一次動心,所以她不忍心傷害她。
但她也不願意自已成為棋子。
她看著宋敘白,一字一句,“太子妃身體很健康,按照沈醫正說法,像母老虎一樣強壯。”
偷聽牆角的李承衍臉色一變,一把握著蘇梨手,握得很緊很緊。
“你這什麼意思?”宋敘白挑眉,眼裡有些笑意。
“你不是,心悅嗎?”李若愚偏頭看向地面,不看宋敘白,她怕從宋敘白眼裡看到自已卑劣的一面。
怎麼說呢?
她對宋敘白其實有點兒幸災樂禍。
她想,你喜歡有什麼用?太子妃眼神都不會落在你身上,她只把你當成朋友。
你不屬於我,太子妃也永遠不會看到你。
你的心情不過如此,同樣,我的心情也不過如此。
可這種卑劣,又帶著一點內疚,自我厭棄,李若愚內心矛盾複雜極了。
“人的情緒會時刻發生變化,我是一個俗人,我的心悅像冬日河床一塊薄冰,來得快,去得快。”宋敘白自嘲的笑了笑。
三年,足以讓他想開很多事。
他這種大俗人,註定不會暗戀一個人一輩子,三年,是他沉浸其中的最長期限。
她於他,有認同感,有救命的恩情。
他的喜歡來自於他自已,來與她無關,去,也跟她無關。
而現在?
他徹底放下了。
“我更不算什麼。”李若愚低下頭。
宋敘白嘆了一口氣,眼裡有些沉痛,內疚,“我知道了。”
“什麼?”李若愚看向他,心口一陣劇烈跳動,以為他知道有孩子這事了。
“我當初孤高自傲,傷害了你,我知道錯了,我應該對你負責,你如果想成家,一定選擇我,如果不成家,選不選我無所謂。”宋敘白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這一生,除了三年前差點死掉,一直順風順水,內心沒有任何遺憾內疚之事。
唯獨對李若愚,他內疚得要死掉了。
那樣一個漂亮的女娘,差點因為他香消玉殞。
那殷紅的鮮血,刺痛了他的心,他的眼睛,想起來就心口刺痛,萬分後怕。
他迫切的想彌補她,用一生為她負責。
他清楚這天下郎君們都是什麼樣子,她的身份能遇到如意郎君的機率太小了。
不是他自傲,而是事實如此。
李若愚想了想,“你會娶別人嗎?”
“三年吧,三年後你要是不答應嫁給我,我便娶別人,怎麼說呢,我是一個俗人,我的情緒單方面持續不了多久,需要回應。”宋敘白自我嘲笑了下,“你可以罵我,但事實確實如此。”
“知道了。”事實上,因為他這樣現實的話,李若愚心頭恰恰鬆了一口氣。
“知道什麼?”宋敘白問,心裡有一點點希望。
“你可以追求我,至於我的答案,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給你。”李若愚低下頭,脖頸微微泛紅。
“好。”宋敘白松了一口氣,他立刻解下腰間香囊,將這一年的俸祿拿出來遞給李若愚。
“一年的俸祿,以後每個月交給你一次。”宋敘白抿唇露出個笑,“我這人好像有點無聊,你且忍忍吧。”
“行。”李若愚接過銀票,眼裡劃過一道隱秘的笑意。
這一年宋敘白所作所為她看得出來,他從未與什麼女娘有過什麼來往,身邊也沒通房,小妾,且只要有機會就一直持續的對她好。
這一點,比許多郎君強,值得她再試一次。
至少成功了,她這輩子都不用跟別的女娘共享一個郎君。
且這郎君顧家,有能力,有前途。
不管是內心隱秘的心思,還是世俗上的選擇,還是站在女兒的角度,宋敘白於她而言都是一個良人。
一旁見她將銀票放好的宋敘白,鬆了一口氣。
兩人離開後,李承衍握著蘇梨的手走出來,疑惑道:“宋敘白不知道他跟李若愚有個女兒嗎?”
“看情況應該不知道。”蘇梨想到什麼笑,“這不更好嗎?不知道女兒的存在也追求李若愚,這樣一來,我們便知道他不是為了孩子才跟李若愚在一起,有真心。”
“你說的對,看來李若愚不說孩子是正確的,這樣兩人感情更加純粹。”李承衍因為蘇梨的關係,也對東宮的人多有關心。
“是啊。”蘇梨吐出一口氣,“宋敘白努力一年了,真心為他們感到高興。”
“你是不是早知道宋敘白的心思?”李承衍挑眉,眼神盯著蘇梨。
蘇梨一點兒不心虛,冷哼一聲,“那之前的徐湘寧呢?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她的心思?”
李承衍微微無奈,“想做太子妃與喜歡我,差別很大的乖寶。”
“也是,她不喜歡你,只喜歡你的地位。”蘇梨抿唇一笑,鬆開李承衍手,面對面站在李承衍面前,雙腳踩在李承衍腳上,“好可憐啊我們太子殿下,只有我這麼喜歡你呢。”
李承衍滿眼無奈,寵溺,伸手點了點蘇梨鼻子,“是啊,你這小壞蛋,只有你這麼喜歡我。”
“我眼神真好。”蘇梨認真盯著李承衍眼睛,捨不得眨眼,親吻了一下他嘴唇,“我知道的,喜歡你的世家嫡女定然不少,可是你是屬於我的。”
“是,我是屬於你的。”李承衍彎下腰親吻蘇梨嘴唇。
兩人在外面卿卿我我,蘇湛與蘇秋在不遠處為他們放風,好一會兒才鬆開,牽著手到處巡視了下,又去這兒的夜市逛了逛,才回去睡下。
之後的幾日,蘇瑾言每日都來找蘇梨,與蘇梨說話,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做,喜歡跟蘇梨待在一起,不喜歡跟李承麟在一起。
這一日,天氣很好,萬里無雲,蘇梨心情很好,騎在馬背上與蘇瑾言聊天。
不料李承麟過來了。
蘇梨見此情形,自動走開了,去找李承衍陪她。
李承麟鬆了一口氣,見周圍護衛很遠,聽不到他們的話,滿眼痛苦不捨看著蘇瑾言,“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
“我是朝廷命官。”蘇瑾言只說了這麼一句。
李承麟頓住,“你不站在我這一邊,是嗎?”
“你要我背叛發我俸祿的陛下?”蘇瑾言眼眶通紅,失神笑著,看著李承麟,“到現在才知道,你並不那麼愛我,至少你愛我,遠沒有我愛你那麼深,你刺傷了我。”
她這一生,在現代失去了一條命,到古代,自私自利傷害蘇梨,只為了獲得至情至愛。
不管是親情,不管是愛情。
她都要唯一。
親情?楊娘子沒有讓她失望。
愛情?
她企圖在裴燁身上找,裴燁給不起。
她又在李承麟身上找,她以為她找到了。
所以她願意為他妥協,放下自已的堅持,未滿十八歲就為他生孩子。
被他母親傷害流產,她也沒有怨恨,只是因為愛他。
她知道他壯志難酬,所以不惜求蘇梨幫忙,進了軍器監,研製火藥希望幫他一把,助他平定西北。
她還打算時機成熟,帶他出海去看大洋彼岸,去找橡膠,改變唐國很多器具生產。
可他沒有按照她設想中走,他親自打碎了她的一切規劃。
他要背棄他們的約定,走上一條註定與她背道而馳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