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欽心中很亂,他實在不明白葉云為何求死,在他看來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他都覺得求死這種行為十分愚蠢。
即便葉雲是他這具身體名義上的老師,他也覺得這種行為不可取。
但是,葉雲死前說了很多柳欽完全聽不明白但是細細想來背後又帶著深意的話,毫無疑問,這些話讓他感覺到背後陣陣發冷,似乎有什麼人在背後謀劃一個巨大的籌謀。
而且,在不知不覺中柳欽已經深陷其中,並且成為了其中一個關鍵的一環。
然後,最讓柳欽難以接受的是,這背後的謀劃他至今毫無頭緒,這種感覺讓他極其難受,就像是時刻有一個深淵在凝視著自己,稍有不慎就會將他吞噬。
不過,葉雲之死卻並不是完全沒有意義的,至少對於儒道未入門的柳欽而言,是切切實實的受益者。
畢竟,柳欽學儒七年,卻未曾入儒道之門,而葉雲臨死前以儒道浩然之氣為其開拓儒道慧土,種下了一顆儒道的種子,將三十餘年的儒道修為盡數凝結在這顆儒道種子之中,只待柳欽吸收完畢,便能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可是,究竟能結出什麼樣儒道果實誰也無法保證,畢竟以柳欽之前在儒道的表現說他“平庸”,都是對這平庸這兩個字的侮辱。
葉雲如此大費周章僅僅是為了給他種下一顆儒道種子麼?
如果,一旦柳欽他這顆種子是顆儒道壞種,生不了根,發不了芽,長不成一棵參天大樹那葉雲之死又有何意義?
柳欽感受著丹田之內的儒道種子,浩瀚的儒道偉力隱秘于丹田之內,心中卻覺得壓力山大,因為,葉雲的期許實在太過於沉重。
“不論是什麼原因,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柳欽神色堅定了起來,他看向黑凰城之北,暗道:“老師在臨死之前提到了掬水樓,或許……在那裡能找到答案。”
掬水樓是黑凰城中最有名的煙花之地,與普通的青樓不同的是,掬水樓中的女子大多出身名門良家,通曉琴棋書畫,賣藝不賣身,受到了儒生學子和達官貴人的追捧。
而讓掬水樓最出名的還是因為一個女人。
一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女人。
一個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女人。
黑凰城中但凡有耳朵的人,絕無一人沒有聽見過掬水樓這個名字。
黑凰城中但凡有眼睛的人,也絕無一人不想瞧瞧柳輕眉的絕世風采。
只因為任何人都知道,世上絕沒有一個讀書人能抵擋柳輕眉的傾城一笑,也絕沒有一個讀書人能夠在詩詞一道上獲得柳輕眉的青睞!
她是唯一一位被夫子咎親口點評過的儒道大家,一個出生於風月之地的儒道大家,因為悲慘的身世和絕世的儒道風采讓人折服。
柳欽心情如同夕陽一般,漸漸沉落。
他沐浴在夕陽一步一步地從南到北穿過黑凰大街,走過烏衣巷,來到清水河畔,最後來到了掬水樓前。
清水河畔邊,人群熙熙攮攮,燈火明明暗暗,沿河十里,皆是錦繡華彩。
這便是掬水樓獨有的格調,而掬水樓三個字就在燈火的明明暗暗中倒映著微光。
柳欽拾階而上,便有姑娘相迎。
姑娘十七八歲,面容姣好,亭亭玉立,放在別處想來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不過在掬水樓中,也只能充當個普通的婢女。
“大人看起來面生,這是第一次來我掬水樓?”
接待柳欽的是一位名叫青蓮的姑娘,她一邊引著柳欽往裡走,一邊忍不住看向柳欽身上的那一襲黑色飛鳥服和腰間的黑水鵲翎刀,眼眸之中露出驚詫之色。
她在掬水樓中多年,還是第一次見黑冰臺龍衛逛青樓的。
“嗯。” 柳欽鼻子輕哼一聲算是回應,一樓嘈雜鼎沸的人聲讓他微微有些不適,道:“帶我上樓,找個安靜的地方。”
青蓮姑娘微微一笑,並沒有馬上引路反而問道:“不知大人要上幾樓?”
“幾樓?其中有什麼說法麼?”
“大人第一次來,想來不知道我掬水樓的規矩。”青蓮再次打量了柳欽一眼,解釋道:“天上掬水樓,十二層五樓。以大人的身份,至多也只能上二樓而已......”
“小姐曾立下規矩,掬水樓中不論尊卑長幼,不論官職地位,唯論儒道學問,學問越高,便能登高樓。”
“請問這位小姐是?” 柳欽疑惑。
青蓮嘴角微微一揚,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屑:“莫非大人不是為了柳輕眉小姐而來麼?”
柳欽搖了搖頭,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語氣淡然:“本官來此只是為了調查一些事情,並不是為柳小姐而來,不知可否引見這裡的主人?”
青蓮聞言顯然不信,這麼多年來她已經見識過太多人打著這樣或那樣的理由要求見小姐的,於是拒絕道:“抱歉,大人。柳小姐一般不見人,掬水樓有掬水樓的規矩,不論誰過來,規矩不能破。”
柳欽緊皺了眉頭,道:“那要如何才能見到柳小姐?”
青蓮捂嘴一笑,心道說了這麼多,最終還是要見柳小姐,還說什麼調查一些事情,果真,這世間男子都是這樣,嘴上說著不要,一個個身體比誰都誠實。
“ 想見小姐的人很多,小姐也不是誰都會見,只要公子的才學得到了認可,那自然有機會見到小姐。”
青蓮語氣頓了頓,指著周圍興致盎然的儒家才子道:“這些都是想見小姐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但凡有一樣能打動小姐,那便能上樓。”
柳欽點了點頭,望著牆壁上詩詞和書畫,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吟詩一首吧,麻煩青蓮姑娘幫我謄抄一下,我趕時間。”
只是此言一出,二樓中喧鬧的儒生才子倏然一靜,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柳欽身上,隨即鬨堂大笑起來。
“什麼時候黑冰臺的人也會附庸風雅了?還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只能感嘆柳大家魅力之大,連一向目中無人的黑冰臺都難以抵擋。”
“嘁…黑冰臺的莽夫沾滿了血腥與黑暗,又怎懂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這簡直就是對讀書人的侮辱……”
“柳大家儒道修為精深,乃我儒生學習榜樣,絕不可讓這樣人的詩詞汙了柳大家之眼!”
“沒錯!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吟詩作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