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欽昏迷了，連續昏迷了三天。
誰也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餘三水將他從木蘭圍場帶回來的時候，他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吊著，胸前還插著一口透體而出的劍器，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似乎被人用近乎凌遲的手段千刀萬剮了一般。
尚膳坊眾人沒有誰認為他還能活下來，就連餘三水也是這樣認為，然而三天後柳欽卻睜開了眼睛。
“我還活著？” 柳欽的聲音嘶啞。
“你應該覺得慶幸，誰沒想到你的心臟與常人不同，竟然長在了右邊。” 餘三水看著柳欽蒼白的臉感嘆一聲：“桂公公隱忍了這麼久，為了殺了你竟然連自己的命都丟了。”
柳欽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拉動了肺葉的傷勢，“或許，我的死對他們來說很重要。”
餘三水深深地望了柳欽一眼，點了點頭：“的確很重要，否則莫太虛就不會出現在那裡。”
“莫太虛，你知道那個白衣劍客？”
餘三水輕輕點了點頭，神色凝重，似乎面臨了非常大的麻煩：“他的來頭很大，甚至一度成為了修行界的一個禁忌的存在，很多人都不願意提起。”
柳欽見餘三水神色不對，問道：“他怎麼了？”
“死了。” 餘三水眼眸中的神光微微閃動，長嘆一聲。
“傳聞莫太虛便是神霄劍宗宗主素懷真和清虛聖宗長老陳璇璣的私生子。”
“什麼？” 柳欽大驚，終於明白了餘三水為何心憂。
“看樣子，傳聞是真的了。”
柳欽想到莫太虛的那一劍，內心一陣驚懼：“他的大河劍意非常可怕，是一門堪比《藥師經》的神通，只是他在出劍的最後關頭卻收了手，否則，我未必能接下他那一劍。”
餘三水點了點頭，對此毫不意外，道：“他能收手並不奇怪。”
“這是為何？” 柳欽不解。
“因為莫太虛認出了你所使用的功法《藥師如來不滅經》。”
“十三年前，大金剛寺神秀大師曾對莫太虛有救命大恩，所以他不會殺你。”
柳欽道：“他誤以為我是大金剛寺的傳人？”
“誤以為？難道你不是麼？”餘三水反問道：“如今你已修行了完整的《藥師經》，這可是連大金剛寺的嫡傳都無法修行的功法。”
柳欽點了點頭，預設了下來。
餘三水看了柳欽一眼，心中莫名有些煩躁：“莫太虛手下留情我能理解，但桂公公卻沒有不殺你的理由。”
“所以，究竟是誰救的你，又是誰殺死了莫太虛？”
柳欽愣了愣，道：“救我之人和殺死莫太虛之人，難道不是同一個人？”
“不是。” 餘三水嘆了口氣，道：“救你性命之人，用的是佛門功法，而莫太虛卻死於道門神通，就連你穿胸的一劍同樣也是道門的劍訣。”
柳欽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猛然揚起了頭：“梵大師並沒有殺莫太虛。”
餘三水道：“原來是他，如果是他的話，的確不會。”
“只是，現在莫太虛死了，桂公公也死了，你說神霄劍宗和清虛聖宗知道這個訊息之後，他們會是什麼反應？”
柳欽張了張嘴卻沒有回答。
餘三水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道：“你不過是開悟境，沒人會相信你能夠殺死莫太虛，大金剛寺與莫太虛之間關係不淺更不可能殺了他。但是，莫太虛卻死了，死於皇宮之內……”
柳欽很快明白了過來，道：“所以，這是一個針對陛下的陰謀？”
“沒錯！這原本就是一石四鳥之計，用莫太虛之死，將陛下、神霄劍宗、清虛聖宗、大金剛寺牽扯進來，只是誰也沒想到原本必死的你卻還能活著。”
柳欽苦笑道：“我原本的計劃是，梵大師暗中助我反殺桂公公。只是，不曾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竟然有人竟在我的計劃之上，再進行了一層佈局。”
餘三水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沉聲道：“或許，就連佈局要殺你之人，都沒有想過莫太虛會死。”
柳欽道：“的確。莫太虛身份實在特殊，一旦死了恐怕整個修行界都會大亂，更何況他還死在皇宮。”
“做局之人圖謀不可想象。” 餘三水斷言道：“如今看來，死去的莫太虛、桂公公還有你，都不過是這場局中局的棋子而已。”
“如此複雜的局勢，即便是陛下恐怕都需要小心應對了，畢竟無論是神霄劍宗還是清虛聖宗都沒有一個好相與的。”
柳欽臉色蒼白，冷汗涔涔，他愈往深處去想，愈發覺得對方深不可測，沉默了半晌之後，突然道：“不過，我大概可以猜到，佈局殺我之人定然與蒹葭關一戰的陰謀有關。”
“我也有此猜測。” 餘三水道。
柳欽理了理思路，道：“明面上看來，對方殺我是因為司膳大人與桂公公之間的矛盾，而真正的原因卻是因為我是柳家的唯一的倖存者。”
“原來如此，這樣一切都說的通了。” 餘三水很快想明白了一切，“難怪桂公公能請莫太虛會出手。”
柳欽不明所以，問道：“莫太虛與蒹葭關之戰有何關係？”
餘三水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輕呼了一聲：“莫太虛有一好友名王守正，乃蒹葭關守將……”
柳欽苦笑：“所以，當莫太虛得知柳家後人還活著之後，便想殺我為王守正報仇？”
“沒錯。” 餘三水道。
“認出我是大金剛寺傳人之後，又臨時改變了主意？”
“沒錯。”
“可是，現在他自己卻死了。” 柳欽臉色是難看，“他不應該死。”
餘三水搖了搖頭嘆息道：“在這個局中，他必死無疑。因為，這個局最狠之處便是，以莫太虛之死，掀起朝廷與神霄劍宗和清虛劍宗之間的爭鬥讓皇朝大亂，讓蒹葭關戰敗的真相，永遠埋藏於陰暗的水底。”
柳欽道：“我一定會找出真兇，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餘三水不置可否，道：“此事陛下已經著手調查了。至於你的話，今日先好好休養身體，準備參加明日北辰帝國的接風宴。”
“只怕明日又會多生出一些事端來，風雨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