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這個世間最聰明、最智慧之人是誰，或許有人回答是尊貴的皇帝陛下，是南陵書院的夫子咎，是北辰皇朝長公主蕭筠寒，是大金剛寺太上長老蓮花生大師……

毋庸置疑，他們都是這世間最聰慧之人，但是從今夜開始，秦瞾心中便多了一個人出來，他就是尚膳坊中平平無奇的小太監，柳欽。

蒹葭關一戰，羽化皇朝三十萬大軍幾乎覆滅，至此北疆不穩，人心思動，一旦處理不好恐怕有亡國滅種之危。

好在毗鄰羽化皇朝的北辰皇朝數百年來同樣深受妖族之患，兩國有意結為聯盟，共抗妖族。

可既為聯盟便有主從之分，放在蒹葭關大戰之前，羽化皇朝實力強大，主導權歸屬羽化皇朝想必並無異議。

然而，蒹葭關新敗，羽化皇朝士氣大降，實力大跌，這時再讓北辰奉羽化皇朝為主就變得有些微妙了。

所以，北辰皇朝便想出了一個辦法。

世間皆知羽化皇朝之兵鋒乃四大皇朝中最強，唯獨文治差了一些，若要北辰皇朝認羽化皇朝為主，倒也不是不行，除非證明羽化皇朝不僅兵鋒最盛，文治也能遙遙領先。

於是，北辰皇朝派遣使者，給羽化皇朝帶來了三個難題，承諾只要在七日之內將其中兩大難題都解答出來了，北辰便願意奉羽皇朝為主，否則主導權必須交還給北辰皇朝。

其實說到底，北辰皇朝不過想在此次結盟之中獲得更多的利益罷了，可對於羽化皇朝而言，此次聯盟的主從關係涉及到國家臉面，皇朝尊嚴，豈是能夠妥協的？

但是，無奈北辰皇朝竟不知從何處找到三道絕世難題，竟然讓整個羽化皇朝上下束手無策。

眼看約定的時間快要到了，皇朝卻依然毫無頭緒，所以才連夜又召集文武大臣商議策略。

可是，就在今夜，這三大難題中的其中兩道，竟然都解開了，解開這兩道難題之人正是柳欽。

至於最後一道難題，只待前面兩道難題解開之後，北辰皇朝長公主蕭筠寒便會親身前來，共同商議抗擊妖族大事。

此時，秦瞾正襟端坐於桌前，看著桌面上放著兩頁紙，目光有些失神，回想到方才之事，心中竟然生出一些不真實感。

“柳欽，中書侍郎之子？” 秦瞾帶著一絲不可思議之色，輕聲念道：“你還真是給了朕一個大大的驚喜！不過，看在你今夜幫了朕一把的份上，朕同樣也送你一份大禮！”

秦瞾揹負雙手望向窗外，目露神光。

此時，正值夜黑風高之時，昏黃的燭火照耀著她清麗絕美的面容，不知又想到了什麼，竟兀自展顏一笑。

“沒想到世上竟有人愚蠢到妄圖以開悟境殺五境大修士？不知該說你是無知者無畏呢，還是愚蠢呢？”

“哼！人說梵空覺乃大德高僧，在朕看來也不過是個無膽鼠輩，明知《藥師如來不滅經》的下卷就在朕手裡卻不敢來討要，偏偏要做戲給世人看。果真，比起你師兄神秀來，終究還是差了些。”

……

……

記得有人說過，黑夜會給了人黑色的眼睛，可以用它來尋找光明。

但是，現在柳欽的世界是黯淡的，甚至可以說是絕望的，根本看不出絲毫光明在哪，他只覺得自己將要墮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我是真傻！竟愚蠢地認為區區銅鍋便能擋住五境大修士一擊，若不是這老太監重傷在身，恐怕方才我就已經死了。”

柳欽精神恍惚，倚靠在牆角呼呼喘著粗氣，嘴角邊帶著某種殘破器官的碎屑，胸前凹陷，碎裂的胸骨和銅鍋的碎片刺進肺葉中，呼啦啦如同一隻殘破的風箱。

“柳欽，咱家記得你。” 老太監面無表情地俯視著他，神色漠然，高高在上，如同看一隻螻蟻。

“只是咱家沒想到你一個柳家餘孽竟也想殺我？到底是什麼給你勇氣？”

黃公公沙啞的聲音中，似乎帶著一些叫做憤怒的情緒，不是因為柳欽刺向他腹部一刀，而是因為他從柳欽眼中竟然看到了希望的光。

他眼中的光代表什麼？

莫非這螻蟻還認為，憑藉他區區開悟修為和手中握著的凡鐵真能殺死咱家？

“來之前我便知道，大概我是殺不死你的，但卻並不妨礙我試一試。人，總要有夢想的，萬一成功了呢？”

柳欽自嘲一笑卻拉動了肺葉，瘋狂咳嗽了起來。

但是他卻不後悔刺向老太監的那一刀，儘管，那一刀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勇氣。

黃公公聞言，如同枯樹皮般的臉終於繃不住了，他緩緩伸出手掌，無邊的靈力匯聚掌心。

顯然，老太監怒了。

在他看來柳欽不過是一隻螞蟻，可什麼時候輪到螞蟻向雄鷹發起挑戰了？

螞蟻就該有螞蟻的自覺，既然螞蟻心知不是雄鷹的對手，那就不該生起挑戰的心思。

因為，一旦螞蟻都對雄鷹生起了心思，那雄鷹便不再是雄鷹。

黃公公作為淨身房管事太監，之所以受司禮監禮遇和尊重，最大的原因是他是一個五境強者。

可強者，就應該有強者的尊嚴。

當一位五境強者淪落到遭人隨意挑釁之時，那他之前所揹負的榮耀和威嚴便會消失殆盡，而強者也便不會再是強者。

這，就是黃公公真正憤怒的原因。

“死！”

巨掌遮天蔽月，攜帶著滾滾而來的滔天氣勢，僅僅顯露出的磅礴威壓便讓柳欽動彈不得，只能絕望地望著巨掌的迫近。

其實，對付柳欽這麼一個開悟境修行者，完全沒有必要耗費如此大的心神和靈力施展大神通，他只需要動動手指頭，柳欽便必死無疑。

畢竟，這樣做會讓人有一種大炮打蚊子的即視感。

但是，這正是老太監的目的。

他要以這種無敵的姿態告訴黑暗中的所有人，五境強者不可辱，即便他已受傷，也不是誰都能捋虎鬚的。

柳欽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嘴角邊浮現起一絲苦笑。

腦海中，浮光掠影般閃過穿越到這個世界的一幕幕，發現卻沒有絲毫值得留戀的地方，除了那一道白衣宮女倩影讓他難以忘懷。

只可惜，自己臨死卻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說來，我大概是這世上最失敗的穿越者吧，還真是諷刺……

就在柳欽認為必死之際，一道浩蕩的佛音在天邊響起，彷彿晨鐘暮鼓，震撼心神。

柳欽猛然睜開雙眼，卻突然發現自己面前不知何時竟然佇立著一尊法相。

法相高逾十丈，莊嚴具足，身如琉璃，大放光明，他一眼便認出來，這是一尊藥師琉璃光如來。

廣大的佛音如同雷霆般在皇城中繚繞：“願我來世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自身光明熾然，照耀無量無數無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