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楊葆珠的聲音很小,神情帶著幾分欣喜,她有話想問,但又不合時宜,只坐在那裡盯著魚幼安的面龐。
趙明微道:“如雷貫耳。”
趙老爺子驚奇地看著自家兒子,“認識?”
“聽說過。”趙明微看了一眼呂言,見這小子一臉不在乎的樣子繼而說道,“說我不關心咱們呂老弟。
那天老呂家的祖地信仰鴻鵠被塔炸了,可就我給呂老弟發了資訊哦。你們都不知道麼?”
“德性!”楊葆珠道,“這和你聽說過魚間主有什麼必要的聯絡麼?”
“那當然有啊,九局圍攻鴻鵠塔除妖,圍的就是叫做山海間的勢力,這些可都是在玄黃令上看到的。”說罷便掏出手機,指著當中最閃耀的圖示頗為自豪。
“這可是我花了二十萬才買到的認證資訊,其他的一般武者可都沒這資格。”
“怎麼一直在閃退?”楊葆珠問道。
趙明微撓頭,“畢竟咱也不是什麼正規渠道進的,正常正常,只要裡面的訊息正確就好,幹嘛在意那麼多細節。
你說對不對啊,老弟。”
“如果正確的話,那我現在應該也是他們想要除的妖。”呂言笑語,“圍攻不錯,但目的可就大相徑庭了。”
“老頭子我託聲大,魚小友此次前來所為何事?我想以小友的身份地位,我們趙孫婿的位置應該是看不上的。”
不是趙復光刻意自貶,事實如此。
今日那獨屬於修士之間的戰鬥就是例證。
“老爺子客氣了。”魚幼安又為趙復光斟茶,“誰人不知趙家槍法舉世聞名,瞻仰覬覦者數不勝數,我也是有幸得到一杆好槍。”
掌心翻覆,銀龍槍振鳴而出。
現身的瞬間,趙家幾人都立挺了身子,尤其是趙明微,直接湊到跟前來。差點就要親到槍桿了,“可真是一把好槍,要我說咱家也只有老祖的墨雨槍能有資格來比較。”
“魚小友,趙家的立族之本就是老祖宗傳下的槍法戰術,祠堂祖訓第一條便是趙家槍法永無外傳,恕老夫無法承諾。”
趙懷瑾的靈體從趙心玥體內散出。
“確實如復光說的一樣,恩人,你大可以換一個要求,只要我們可以辦到的,一定竭盡所能。”
他們的回答魚幼安早就猜到了,這也是他沒有明求的原因。
“老爺子,你覺得我和司舟行的手段如何?”魚幼安問道。
趙復光苦笑不答。
魚幼安再問,“老爺子,那你覺得五大世家的實力如何?就比如那個頻繁入世的陳家。”
趙復光道:“魚小友,你的心思不淺啊。”
魚幼安笑著回應,“老爺子,天地良心,我可才初出茅廬,所言都是心裡話,只是加以委婉罷了。”緊接著繼續問道,“老爺子,你覺得他們壞麼?”
見趙復光還在沉默,又問,“我們和他們相比呢?你覺得誰更加危險?”
魚幼安也沒刻意等待趙復光的回答,因為從他的表情中不難看出其心中所想,“我這種初出茅廬的小輩都能看出其中變化,我想趙老爺子看透得更早。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趙家的武者是玉,趙家的槍是玉,趙家的先祖趙懷瑾也是玉。
不爭不搶或許能置身事外,但城門失火,池魚同樣無法逃脫。”
“言盡於此。”魚幼安招呼道,“說得再多也不過是嘴皮子上的花哨,呂大哥,該表示一下我們的誠意了。”
呂言,“稍等。”之後和火金姑說了句話就一同去搬了箱子。
咣的一聲,兩個大木箱送達。
“這是?”趙復光略顯遲疑,“聘禮?”
魚幼安一愣,笑道:“老爺子,我有道侶了。不過說是聘禮倒也沒錯,是聘請整個趙家的聘禮,當然了,這裡的兩箱修煉資源只是開胃菜。”
“你是想讓我們趙家成為山海間的附屬勢力?”趙復光立刻反應過來魚幼安之前的長篇大論的真正目的,原來是在這裡等他呢。
這一刻,趙復光覺得還不如把趙家槍法教給他得了。
“不可能。”趙復光一口回絕,“池魚被殃及是需要火燒到城門口,追隨你們,無疑是自己跳上烤網,就等著人家放孜然辣椒呢。”
“我並非要你們做明面上的實線。趙老爺子,不用急著回答我。”魚幼安看了看時間,醫館裡也有幾個不錯的苗子,適時露個臉招攬一下,“還麻煩心玥姑娘幫忙帶個路。”
趙心玥心不在焉地怔了一下,“啊,我,好。”此刻她的腦子裡還在不斷重播著魚幼安先前說過的話,我有道侶了,這五個大字實在是太重了,讓趙心玥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
“我去吧。”
兩道不一樣的聲音一起傳來,眾人紛紛側目相看。
原來是同為楊家人的趙老夫人與趙夫人開了口。
趙復光道,“老婆子,你湊什麼熱鬧?”
楊彩楓將趙復光攔在自己身前的半隻腳掌踢開,牽起楊葆珠的手,“葆珠,咱們陪魚間主走走。”
“老夫人,請。”
永昌府依山而建,所以有一半的建造都是順山而上,頗有層次。而趙家的醫館就在山腳往上的那塊位置。
“魚間主,老婆子我呢也不是什麼圈圈繞繞的人,趙家這些年也一直在尋找機會,我雖無法替老頭子做趙家的主,但你若是想學習槍法,我願意教你楊家的槍法。
只希望能在亂世之中為我楊家保留一份傳承。”
楊彩楓不傻,世家接二連三出事,你要說一切安於原位,那是不可能的。趙復光難道看不出來?他難道不想帶領趙氏崛起?只是他面上掛不住,拜服在一個小輩身下,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所以他想再掙扎一番。
楊彩楓道,“擇主易,擇明主難。趙家人、楊家人都深有體會。”
“老夫人說的我都懂,這令牌拿著,不論是你們做了決定也好還是遇到了麻煩事,以內力催動,我就會知曉。”魚幼安遞出一塊樸實無華的銀色令牌,除了山海間三個沒有其他紋路。
“這條路走到頭就是醫館了,葆珠,你去送送,年紀大了,這腿腳也不利索了。”楊彩楓彎腰捶了捶自己的小腿,示意讓楊葆珠繼續帶路,“魚間主,希望你不要介意。”
魚幼安笑著回應。
走出一個拐角,魚幼安道,“你應該是有事情想問我吧,這裡就只有我們兩個,說吧。”
“顧瓊羽他,是不是還活著?”楊彩楓問出的問題讓魚幼安先是一怔。
“我沒別的意思,是這樣的,從他一出道我就挺喜歡這個孩子的,堅韌有才華,從不退縮,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我弟弟幼年練武時的影子,所以一直關注著他。
我知道那場意外,只是不想再接受第二次眼緣之人的死亡。但是你的出現,讓我想再問一問。”
得知楊彩楓意思的魚幼安泰然一笑,“彩楓,多彩的楓葉?
等我們下次再見,他會親自感謝這個遠隔千里卻總能暖到心窩的知心大姐姐的。”
“果然很好猜。”楊彩楓略有些尷尬,畢竟潛藏在網路上多年馬甲一下子就被識破,“知道了,楊家的槍法我們明日給你,趙家的決定還需等等,不過有你和老祖的那層關係在,應該很快就有答覆。”
拜別了楊彩楓,魚幼安獨自一人走在小徑上,有些恍然。
時間果然是最無聲又最厲害的武器,他竟然差一點就忘記了要為顧瓊羽做的事。
剛才被楊彩楓一提醒,腦子裡被關上的閘門立刻開了口。
魚幼安只覺著眼前金光一閃,自己的忘卻應該就和這個有關,但這閃爍的金光根本無法觸控,兩三次試探後,金光就消失不見了。
“別費力氣了,這是萬佛窟的了無印,若非執念夠深,便了無前因,不存後果。”司舟行從小徑旁的石亭走出,露出脖子後面的一個融於膚表的印記,“就是這個形狀,我知道它的存在,但不記得為何有它。
族人們只說這是天命,司家的天命,而我需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往上走,做未來司家的天。”
“不過看你這樣子,應該是無意間被種上的。”隨後話鋒一轉,“靠,我幹嘛和你講這麼多,拜拜。”
邊說邊轉身,話音了,人已無。
“又是和尚。”看來為顧瓊羽利用願念凝聚殘魂靈魄的行為早就被佛修察覺,星洲不可察,但山海間作為聚魂之地,留下的氣息也不是一時就能消散的,這也是為何魚幼安會被偷偷蓋上了無印的原因。
佛家的溯源追果罷了。
“想要創造可乘之機,想得真簡單。”山海間可沒有好惹的,魚幼安低頭髮了一條資訊。
等魚幼安走進醫館的時候,司舟行與徐梓秋早已離去。
陳易還在控訴著司舟行的惡舉,說是摸走了自己的兩顆靈氣珠,還有紙條留證。魚幼安展開這張被揉的皺皺巴巴的紙條,短短一行字。
當作剛才的人情了,後會有期。
陳易趴在床上,一臉怨氣,“人情,我欠他個嘚喝人情。”
“是我欠的。”魚幼安隨手一拍就搭在了陳易多次飽受摧殘的屁股上,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引來魚幼安一記白眼。
楊月盈抱著一捧清水聞聲而來,“我的大少爺欸,你又怎麼了?怎麼這麼嬌嫩。
欸?小魚哥,你們談完了?談的如何?趙家願不願意?”
這小嘴叭叭地如同連珠炮,讓魚幼安甘拜下風,“你先幫小易敷上吧。”隨後坐到了陸潛的病床旁。
“潛哥,這次多謝你了。”說罷就為其輸送靈力療傷續脈。
“不打緊的,休息一個月就能自愈了,別浪費靈力。”陸潛知道魚幼安有其他計劃,所以才會制止他這一消耗靈力的舉動。
“潛哥,你可別太操心小魚哥,他恢復靈力的能力可比你想的要強多了。”楊月盈在給陳易冷敷完就跑了過來,全然不顧陳易的撒嬌,“而且讓你獨自修休息一個月,先不提你還有沒幹完的活,再讓雨嫣看到了,那就是兩個人的活都有影響啊。”
魚幼安附和道,“是啊是啊,咱們山海間剛起步,人少事多,最好一個都別受傷。”
擰不過二人,陸潛紅著一張臉接受著治療。
魚幼安他們也沒有住進趙家的客房,而是留在了醫館。
第二天,趙家的回應也沒有出現,只有楊葆珠送來了楊家三十六槍的招式圖,“方便留個聯絡方式麼?我和母親特地錄了三十六槍的影片,如果看圖示有問題可以再看看我們的實際運用。”
“你和老夫人有心了。”魚幼安心暖,“還是那句話,不論未來我們是否可以成為一家人,我都會保你們兩家一份傳承。
在這裡耽擱了不少時間,我們還有其他事情,就先行告退了。趙老爺子那邊也麻煩你告訴一下。”
不是魚幼安不講禮數,而是趙老爺子知道楊彩楓偷偷找了自己,還傳了楊家槍法,要是再當面去觸黴頭,指不定氣成什麼樣子。
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魚幼安就只能拜託楊葆珠帶個話。
“那幾個王家的小子還沒醒來?”臨行前,這醫館還剩下王家兄弟與綺羅扇的兩個傳人沒有醒來。
而朱恆一直在忙著照顧他們,當然了,那個對徐禮大打出手的斯竹除外。
朱恆知道魚幼安不簡單,“應該快醒了,不過醒來之後還需要調理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恢復。”
“既然如此,我便做個順水人情。”魚幼安素手一揮,清冷的月華靈氣緩緩鋪下。
王道樂土第一個睜開了眼睛,盯著魚幼安看,只覺得這人很是熟悉。
魚幼安淺笑,從儲物戒指中取出那個狐狸面具,輕掩到眼前,“還認識麼?”
王道樂土驚喜,“楚大哥!你戴上面具更加高貴。”
“記住了,我姓魚,魚幼安。這個拿著。”魚幼安丟出一塊和給楊彩楓一樣的山海間令牌,“留個紀念,後會有期。”
正定城外,陳易手中拿著同樣的令牌,在掌中翻來覆去,“小舅舅,這令牌怎麼和我們的不一樣?你咋不給朱恆和綺羅扇的人發呢?他們不也是好苗子麼?”
“你怎麼和二鳳一樣,十萬個為什麼。”魚幼安耳朵都麻了,得虧給楊月盈送進了山海盞中,不然一邊一個,腦袋都要爆炸。
“自然是我沒有素素姐那樣的好工藝,能做出這個並且附上一次月華保護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還挑。我可和你講,我一共才做了三個,你不要就還給我。”
陳易哪能這麼做,厚著臉皮把令牌塞回自己的口袋,“小舅舅對我就是好。
那我們還招攬綺羅扇那兩人和朱恆麼?”
陸潛道,“綺羅扇,包括王家的,都只是有天賦,但有天賦並不意味著就要招攬,而這次我們的目標也只是趙家。
至於給王家小子的令牌,那是大概是他們比較投間主眼緣。”
“這麼草率的麼?”陳易看向魚幼安,收到一個響指作為回應。
“綺羅扇的那兩個自身的糾葛還沒弄清楚,到時候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王家小子,純屬因為他們的熱心腸難得可貴,結個善緣罷了。”
至於真正的目標,趙家,已經撬開了一個口子,慢慢來吧,山海間的線也沒有開始鋪呢。
“主上,念清婆婆來信了。”
火金姑帶著一條不算好的訊息現了身。
“八爺徹底失蹤,龜甲的主人與八爺為旋龜同族。”魚幼安念著訊息,思索片刻便已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