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來過這麼一場，魚幼安精疲力竭，就跟屋外淒涼冷白的月光一樣，怎一個悲涼可以概括。
“造孽啊。”
魚幼安呈大字狀無力地癱在床邊，就像是連續跑了兩個全馬，徹底虛脫。
夜風徐來，捲動著窗簾拂過魚幼安過分平靜的面頰。
窗外月光皎潔如雪，照耀在他身上，彷彿為其披上了一層水紋，在不斷補充著那些失去的月華靈氣。
在夢裡，魚幼安想了數百種報復的方案，醒來後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好像並不累，反倒比最有元氣的時候還要精神飽滿。
“難道這個月華靈氣對人族無害卻也無用？看來得找小道長問問。”
想罷便從床上翻滾下來敲打著櫃門，沒幾下便反應過來，“也是，昨晚才去的長安，數萬陰魂哪有那麼容易解決的，看來這‘楚閻王’也有犯難的時候啊。”
不禁嘴角開揚，掩嘴一笑。
遙在長安皇陵的楚瀟淺打了一個噴嚏，便又提劍竄入鬼群之中。
說實在的，魚幼安也想有這些個傳說中的本事，什麼御劍飛行，點火放水全靠一個手勢，那叫一個瀟灑。
他還記得小時候與顧瓊羽經常角色扮演過家家，像什麼仙劍，聊齋啊，披上床單就能上演了，樹上水邊、沙場泥旁，院長奶奶不知為此批評過他們多少次。
“嗯？院長奶奶。”魚幼安忽然想起在素馨閣外看見的畫面，他的院長奶奶與小道長的相處可不像兩個陌生人，“怎麼感覺我這身邊的人都不簡單啊，好像就我一個擺在明面上，裡裡外外、方方面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這麼一想，魚幼安又意識到一個人，略有所思，“不會那貨也是妖怪吧，不然哪裡會生的那麼好看。”
就好像心有靈犀一樣，魚幼安這頭想著，那頭的顧瓊羽就發來了一條資訊，是一個用魚幼安照片做成的表情包。
“小毛魚，救急！”
魚幼安不急不忙地點了個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的表情包，是顧瓊羽的。
只見下一刻，顧瓊羽就打來了電話。
“喂，小毛魚，急救啊，被迫營業！”
“什麼事啊，慌慌張張的，一點都不穩重。”
“這不前段時間有個綜藝找了我，是要錄製藝人和親人的生活，你也知道我，孤兒院出來的，哪來的什麼親爹親孃啊，也就只有個院長奶奶、你以及一堆蘿蔔頭。”
“我本來都推掉了，可是公司裡有個人一直和我過不去，曾暗中調查過我。你也知道，當初我出道前被搞，是藉助了阿奶辦公室照片牆上的那人，也只有他有著足夠強的震懾力”。
“但親情的關係越多，軟肋也就越多。我私自頂用已是不尊，不想給他們家帶來再多的麻煩，所以便只能靠你。”
“誰讓你非要混這個圈子，非要說這個來錢快，再一仔細看，酬勞抽一半。”魚幼安一邊刷著牙一邊吐槽道，但最後還是來了一句，“怎麼幫你？我可跟你說好，我年齡還小，不能當你爹，更不可能為娘。”
“吾兒想謀逆？”
魚幼安一口泡沫吐出，“你再說一遍！小心我拉黑名單！”
電話那頭頓時就傳來了求情聲，“別，我喊你哥，就是讓你當我弟弟，還好我只要錄一期，大概兩三天，就在你的住所。”
“行吧行吧，誰讓我倆從小就住一塊兒呢，你是狼我就是狽，不過你要提前告訴我，我也好好準備一下。”
“好。”說完，顧瓊羽就掛了電話，隨後發了個謝謝你的圖片。
魚幼安瞥了一眼，發了條語音，“再說謝謝，我就不幫你了。”
很快，一個現錄的愛你的表情就發了過來。
“真是個肉麻的男人。”
又刷了好一陣功夫的牙，魚幼安才後知後覺，驚呼道：“什麼？我的住所？”
吼完轉頭看向自己的806，方旭與蟹棒穩穩地睡在房間裡，天花板上掛著織雲，牆上趴著封塵，土裡栽著玉歌，花瓶裡插著連黛，還有那塗山青蕪，自從與他相熟了，隔三岔五就來竄門，竄完還不回去，直接趴在陽臺上，尾巴卷身地呼呼大睡。
而且他的房子也不大，等小道長再回來，這不是上趕著給娛樂新聞送素材麼？魚幼安頓感生無可戀，撐著下巴，斜望天空。一股若有若無的憂傷於周身瀰漫。
就連店門都不想去開了，但無奈靈氣外賣的提示音警告，一個電話打過去，直接將那邊的工作妖員罵了一通。
“你們開發的什麼破軟體嘛，就算顧客是上帝，也要體諒一下我們當老闆的，能遮蔽這些垃圾私信嗎？這是騷擾好不好，誰開發的破軟體，菜的令人髮指！”
“真的是。”
魚幼安直接將靈氣外賣解除安裝，反正又不用他親自交流，只管做菜就行了，那些平臺點菜的顧客也都是和送餐妖直接聯絡，畢竟跨地區的交易尋常人也做不來，就算做來了，也不能飛天遁地，入海下河。
拖延了一會兒，魚幼安還是領著方旭他們去了山海私房菜，到時，外面已經站了好幾人在等，半數都套上了“靈氣”標識的綠色小馬甲。
“看來這些就是配送妖了。”
“請讓一下！”魚幼安艱難地推開一條道。
“自個兒找地方做，桌子上有紙，有選單，想吃什麼自己思量好，寫下再交過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圖啥。別給我搞什麼突然失蹤，要常回來點菜！我可記住你們的臉了。”
手中鍋鏟一抖，魚幼安迅速繫上圍裙鑽進廚房熱鍋。
這一吼，外面的妖紛紛炸開了鍋。
“小老闆怎麼變兇了？難不成隨著月華靈氣的壯大，這脾氣也能見長？”某妖說道。
“只要飯菜靈氣依舊就成，說不定能隨著小老闆的提升，這飯菜能更靈呢。”
“而且照小老闆的口吻，是及其歡迎我們來的，我們這些跟腳差的再也不會被那條臭狗警告了。”
“噓，臭狗在那邊趴著呢！”
“小老闆在，他還能咋樣？”
“就是就是，管那麼多幹嘛。對了，大家可要珍惜小老闆的飯菜啊，如今靈氣外賣的研發，我們的寶藏小老闆要藏不住了，那麼多張嘴，日後小老闆哪裡會照顧的過來啊，真是吃一頓少一頓了，正好楚閻王離開了此地，我們好乘機多吃幾頓。”
“反正以我們的能力，凡人食客都進不來，機會也都是我們的。”
“就是，靈氣外賣上可有不少黑店，那些老闆不僅醜還兇，想來想去，都是小魚老闆這兒價效比高。”
“就是就是。”
眾妖客你一句我一句地訴著苦，沒有一個動手點餐，隨著鐵鍋燒紅的還有魚幼安的火氣。
於是操著廚刀，簾門一掀，頗有一種黛玉倒把垂楊柳之感。
可見眾人根本就無心點餐，還把他的餐館當做了茶館，頓時火冒三丈，“還吃不吃了！你說你們這些小妖怪，能不能專心點！快點餐，方旭、織雲、玉歌、封塵，給我上！還有你，死狗，還睡！”
魚幼安一腳踢在了蟹棒的屁股上，立刻就化身成人，招呼著客人點餐。
“鬥爺？您怎麼也來工作啦。不是說您是狗主子麼？”
“要你管，吃啥，我覺得爆炒麻辣兔丁就不錯。”蟹棒盯著眼前的小夥子笑得賤兮兮的。
“不不不，兔兔那麼可愛，不能爆炒，最多清蒸，但清蒸又不好吃，所以不能吃。”這小夥子的本體就是一隻垂耳兔，被蟹棒這麼一威脅，點了好大一堆菜，不過都是蘿蔔當道。
總歸是忙完了一天，魚幼安也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此刻他那原本潔白如雪的廚師帽已經染得油黃。
方旭他們幾個也都趴在桌子上，氣喘吁吁的。
“老闆，我覺得楚閻王在也不錯，至少會讓我們很清閒，不至於累到骨頭散架。”
“就是就是。”蟹棒他們也在旁邊附和，全然忘記了昨晚的劍拔弩張。
“話雖如此，可是這樣，我就很難存錢買大房子。”
魚幼安思索著，雖然小道長來江城後，自己是清閒了，但是口袋裡的錢變少了啊，不過現在靈氣外賣出現了，再結合那些小妖說的。
“或許線上上更能賺錢。”想罷又找回了靈氣外賣的的安裝包，默默載入起來。
“對了，小魚哥。”
“怎麼了，織雲。”
織雲一開口，魚幼安就先慌了神，這個梳著戰姬頭的小丫頭可不是啥省油的燈，隨口一吐，都是驚人之語。
“小魚哥，你怕啥？”
“我，我沒怕啊。”
“切，我們蜘蛛感應能力超強的好不啦。”織雲這丫頭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我其實想說的是，你可以問楚閻王開個小灶，讓他幫你弄個玄黃令，我聽青蕪姐姐說玄黃令中的懸賞任務不僅可以換法寶，還可以換錢，而且都是以萬為單位的。”
清歌，“這話不假，雖然修道之人大多視金錢如糞土，但也不乏貪財的旁門左道。這或許是個不錯的發財之路，不過我們妖族無法下載，也就幫不了老闆了。”
“但塗山青蕪好像能用。”魚幼安分明記得塗山青蕪的手機上不僅有妖圈還有玄黃令。
方旭解釋道：“她啊，盜版的，偶爾能卡個漏洞拿點甜頭，基本用來看推文訊息的，看看哪裡有法寶出世，哪裡又有妖獸為禍之類的，沒什麼用，而且最近也越來越不穩定，怕是被發現了。”
“那你們妖圈呢？”
“妖精為什麼要賺錢？窮的時候變成本體，去哪兒都能有吃的。再說了，妖圈也兌換不了錢，只有天地靈物。”
蟹棒這一副無賴樣真是討人打，但也習以為常了。
看來是得找個機會求求小道長了，魚幼安將這個任務放在了心上，畢竟錢嘛，多多益善。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是顧瓊羽打來的。
魚幼安按了擴音，問道：“我滴小祖宗啊，咋回事啊？”
“小毛魚，事情有變，分為兩段錄製，先戶外統一錄製，後室各回各家，時間也從兩三天變成了一週，你趕緊回去收拾好東西，我明天就去找你，然後趕去拍攝現場，好像是在蘇城的某個小村莊裡。”
只聽得顧瓊羽急急匆匆地說完，就被那頭的一個幹練女聲搶了手機，“明天就要錄製了，你還有心思打電話，你準備拉哪個親戚？最好是能和你一起做出點效應的，不然你二線的位置怕是不穩。”
“業務能力強是一回事，你不表現出來，誰知道？現在競爭這麼激烈，花蝴蝶還是你的前輩，多幹點業績出來，也好在這一方站穩腳。不然走的就是我們。”
“嘟，嘟，嘟。”
這通電話直接被顧瓊羽的經紀人掐斷。
魚幼安真想把顧瓊羽給接回來，但以他現在的財力來說如同天方夜譚。其實即便富可敵國，也難以左右他的想法。
這個人犟得很，萬人矚目是他學會的第一個成語，光彩奪目則是第二個。這夢想也隨之紮了根。
作為他甚似手足的兄弟，魚幼安也不可能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人，只能儘自己最大的力去幫。
就如同數年前，他陪自己一同跪在雪地裡拜師一般。
“對了，小旭子，你有認識娛樂圈的妖麼？”
“娛樂圈？有一個，叫楊月盈，就在我們小區，是一隻鸞羽火䴉，算得上是異種了，長得也不錯，就是一直不溫不火，不過在妖界還是挺受歡迎的，畢竟她身懷鳳血，與其誕下的子嗣有機率能返古。”
“住哪兒？”
“410。”
魚幼安卸下圍裙，招呼著方旭，“我有事先回去了，你們打掃乾淨後記得關好門窗哦。”
說完就一路小跑，趕去同那個小明星楊月盈討教熒幕生存法則。
然而此刻，我們的月盈少女正在昏暗的房間裡，扣揉著腳丫，蓋著毛毯，吹著空調，手指在螢幕上如同狂蜂飛舞。
“上啊上啊，你們怎麼這麼菜，五個打不過三個？你的大招是鎖進保險櫃了嗎？整局都見不到你用，留著當嫁妝吶？太菜了吧，舉報舉報，統統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