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似猿猴,白髮紅腳,逢亂必出,出則必亂。”
白衣道袍獵獵作響,男子緩緩落下,長劍直指身下兇獸,面色無情:“西山經兇獸,朱厭。”
“可伏誅。”
這淡薄的語氣讓人生寒,“可伏誅“三字也並非詢問之意,而是在下最後通牒。頗有一種閻王要你三更死,誰人敢留至五更的意味。
“呵,小子,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讓我伏誅?別說是你,就是你太初老祖來了,也不敢隨意說出這句話。”
朱厭舔盡利爪中的殘肉剩血,隱隱地將獸爪探向昏迷的魚幼安。
“都說英雄之間能夠惺惺相惜,我對你就有這種情感,不如你我聯手,復甦古山海界都不成問題,怎麼樣?屆時我做山海之主,你為山海之王,如何?”
“叮。”
一柄細長利劍刺來,砍在了朱厭的利爪之上,留下一道淺色痕跡。
這般不痛不癢的攻擊讓朱厭徹底回想起眼前這個男子的品性,從南海一直追到江城,中途激鬥不斷,更是打了足足三月之久。
即便是上古異種,這血氣也快耗盡了
此刻,在飢腸轆轆的他眼中,魚幼安就像是山珍海味,龍肝鳳髓,是能夠為其帶來更強力量的靈物。
所以,朱厭不顧一切地想得到魚幼安,任由男子的利劍如何劈砍,也不反抗,其目的只在昏迷的魚幼安身上。
“該死。霽月,出。”
只見男子用來束髮的長帶飛來,上面的流雲追月紋熠熠生輝。髮帶流轉如靈蛇,迅速鎖住了朱厭的喉嚨,將其拉扯著。
而沒有了髮帶的束縛,男子長髮飛舞,若不是明顯突起的喉結,光是其背影,必然是一位異常高挑的冰山美人了。
月下翩翩一瞥眸,可謂是言念君子,冷其如霜。在其容下,亂我心曲。
男子冷哼一聲,腳掌發力,踢開了朱厭的利爪,將魚幼安一把提起,扔在了一旁的屋簷上,隨後又對上朱厭的猩紅眸子。
“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不珍惜。得罪了。”男子劍花轉翻,一道道凌厲劍氣似不要錢地劈出,紛紛砍在那條舊痕上,不出幾息,朱厭的一根利爪便被砍斷
“該死。”
“若不是仗著你宗門的眾多寶物,你也配與我鏖戰如此之久?”
朱厭立起身來,狂暴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鱗甲之間不斷有黑色怨氣溢位,逸散到巷子之外。
不一會兒,就傳來了汽車碰撞,趕路人的謾罵之聲,就連已經熄了燈的房屋也都紛紛亮起燈來,且伴隨著吵鬧。
男子暗叫不好。
這是朱厭特有的天賦,那些黑色怨氣是一種“亂”的域場,凡是被其籠罩之物,都會放大其心中的負面情緒,從內而外引發爭執暴亂,所謂朱厭戰亂之獸的封號就是這麼來的。
“不行,必須要速戰速決了。”
這裡可不是什麼荒郊野嶺,而是俗世最繁華的城市之一,若是被這朱厭變成了戰亂之地,便要出大事了。
“凝霜,又要辛苦你了。”男子眼中難得一見的溫柔竟交付給了他手中的長劍。
而魚幼安還被遺棄在房頂之上,兩旁樓房的窗戶不斷有垃圾拋下,撒了魚幼安一身,整個人燻臭燻臭的。
與此相隔四五個路口的街道上,方旭那挑染的紅色頭髮異常顯眼,此刻他正抓著手機四處尋找著魚幼安。
不過沒轉幾圈後就愣愣地撓起了後腦勺,喃喃說道:“孤兒院周遭我都找過好幾遍了,老闆這是跑哪裡去了?該不會被人販子拐走了吧!”
忽然方旭鼻頭抽動,一改木楞狀態。
“如此殘暴的氣息。老闆。”
隨後腳底生風一般,疾如閃電,頃刻間便來到了那個巷子入口,他將右手伸出,一層泛著漣漪的透明光膜顯現出來,再結合到這周圍的情景。
方旭說道:“朱厭,結界?還有一絲老闆的氣味。
“不好。”
“破!”
方旭的額頭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根螺旋狀紅色長角,抵在眼前的結界光幕上,“啵”的一下,恍若破碎的氣泡。
一股濃烈的腥臭味瞬時炸了出來,方旭皺著眉頭,衣衫炸響,化作一道紅光衝入巷子,而那位男子宛如一道白月光,在方旭衝進來的同時,腳尖輕點,凌空當立。
雖說是大獲全勝,但男子也受了不少傷,白色道袍裂了好幾道大口子,肩頭上有三道抓痕,當中一道已經露出了白骨。但就算如此,也是清風月華冷若霜的姿態,乾淨至極。
“赤鬃毛,金螺角。這江城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妖城。”男子說完,撇下一眼,轉身隱去。
沒有了那道氣息的鎖定,方旭也舒展了身子,趕忙尋到魚幼安所在,將其帶了下來。
那根金角再次出現,點在了魚幼安的眉間。
“不要!”
那血口似夢魘盤踞在魚幼安的腦海,恐懼深時又浮現而來,魚幼安喘著粗氣發出怒吼,“快滾!”
“嗯?怪物呢?” 但雙手所推之處並未感受到那怪物的存在。
反而是周圍這個呆頭店員在偷笑。
魚幼安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反問道:“方旭,你怎麼在這兒?剛才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或者一個皎白如月的,蛾,不對,應該是身影。”
魚幼安四處觀望,發現除了自己身上有一股濃重的酸臭味之外並無其他詭異之處,什麼猿猴怪物,飛若白蛾的身影,都好像如夢虛幻,並非真實存在的。
方旭也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老闆,你明知道自己喝不得酒,還要喝那麼多,這不是存心找罪受麼?要不是顧瓊羽找我,你可能要與這些廚餘垃圾共度良宵了。”
魚幼安問道:“難不成真是我喝多了?方旭,你果真沒看到我所說的那些?”
方旭搖搖頭,現在還不是將老闆捲進來的時候,至於那個白衣修煉者,方旭並未感受到他的惡意,想來也不會打破他們與老闆之間的平靜。
隨後略微嫌棄地替魚幼安撣落身上的汙穢,“老闆,你現在好臭啊,回憶醉酒的功夫還不如拿去沖澡洗香。”
若不是方旭這麼一提,魚幼安都快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即便是放緩了十倍的呼吸,都能被這酸臭味攻佔嗅覺要地。
突然抽風似的猛然一吸,胃裡頓時來了勁,酸水反出。好在之前都吐乾淨了,現在已是無物可出。
隨後便拔腿往家趕,然而跑了好一陣功夫又折回來扛自己的腳踏車。
待二人再次走後,那身著白衣道袍的男子才從拐角處露出半張側臉,盯著魚幼安的背影看了有一陣
“能馴服上古異獸,還被朱厭那樣的兇獸覬覦,你到底是誰呢?”
一直等到魚幼安的身影徹底消失,那人才悄然離去,是那般的鬼魅,好似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真是出門沒看黃曆,以後我魚幼安身邊全年禁酒!”
也是受了大罪了,魚幼安恨不能將今夜虛幻一般的黑暗記憶全部抹除,可那些畫面又歷歷在目,揮之不去。
突然,灌木叢前盤腿坐著的小老頭朝他打了聲招呼。“喂,魚小哥,今夜怎如此不開心?快陪老夫喝杯酒,消消愁悶。”
“謝邀,不喝!”
真是哪壺不該提哪壺,小老頭瘋狂地在魚幼安的雷區跳舞。
“要不和老夫貼貼?爺爺我啊,滿臉慈祥,定能除你煩心事。”陡然話鋒一轉,小老頭嗅到了別樣的氣味,手中的燒雞都不香了,“酸菜魚?不對,怎麼這麼像發酵了的魚生啊。怪反人胃口的。”
面前的兩壺老酒瞬間幹了一瓶,微紅的面頰無不彰顯著小老頭的瀟灑自在,“喝點小酒,去去腥,淡淡味。”
“來點?”又是一次邀請。
“臭老頭,記住,我魚幼安滴酒不沾!還有以後在店裡,若我再聽到你同其他客人講我秀色可餐,別怪我把你轟出去,多大歲數的人了,老不正經。”
然而小老頭把這話完全當做了耳旁風,只反駁了前半句,“瞎說,我明明聞到了你身上的酒味。”
“真不來一口?”
魚幼安惡狠狠地瞪了老者一眼,又看到了他身前的兩壺老酒,用力地跺了一腳,做齜牙咧嘴樣。奶兇奶兇的。
“八爺,您老別總打趣我家老闆了,不然老闆就不做菜給你吃了,說不定啊,這店門都不讓你進了呢。”
原來這老者叫做八爺,是山海私房菜的熟客。
不過他與正常的老頭可完全不同,首當其衝的就是食量大,一人可抵五人,出手也闊綽,都是點最貴的菜系,但讓魚幼安如此煩惱的也是這張嘴,動不動就是:魚小哥秀色可餐啊;魚小哥,讓老夫貼貼?魚小哥細皮嫩肉的一定很可口;魚小哥,讓老夫唆兩口?
諸如此類話語數不勝數。以至於讓魚幼安一看到這張老臉就渾身犯怵。
再聽了方旭的話,八爺立馬正了正神色,“魚小哥,你知道的,我八爺夸人都是這麼誇的,你看?”
魚幼安一陣雞皮疙瘩,趕緊先發制人,截斷了八爺的話,說:“您這夸人的話還是留到軟紅賬中吧,我們山海私房菜的第一宗旨就是不賣人,您老走錯了門了,這條路右拐再右拐,風月一條街,慢走不送!”
說罷,魚幼安不由得加快步伐,拽起方旭就跑,真心不想與這糟老頭八爺再多處一分鐘。
“魚小哥,考慮考慮啊,你八爺多的是錢!哈哈哈哈。”
這八爺還真是陰魂不散,人都走了還要乘一乘口頭之快
魚幼安回到家後就在浴室待了有兩三個小時,硬是搓破了一層皮才捨得出來,這香味,好像是用了一年量的沐浴露,讓嗅覺靈敏的方旭差點呼吸不過來。
“老闆,生日快樂!你的禮物我放在這裡了,我還有事,先回房間了,就不陪你了。”說完匆匆離去,房門緊閉,還在門縫下卡了一層毛毯堵住。
留下一個愣神的魚幼安獨自拆著禮物,是一根癢癢撓,還是帶滾筒的。
“呼,舒坦了。”
魚幼安側臥在躺椅上,操作著癢癢撓,再加上方旭準備的滷味,幸福指數直線上升,先前的不愉快也都拋之腦後了。
忽然,刺啦,吱,呲的幾聲,嚇得魚幼安一個激靈。“誰家貓啊!大晚上的,能不能管管?”
魚幼安推開窗戶就是一陣嚷嚷,絲毫沒有留意到這窗戶下綿延起伏的尾巴,足有四條之多。
吼完就繼續躺著,只要心情好,天天小生日,魚幼安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好好浪一把,反正少營業一天還能省點水電費呢。
玩著玩著,忽然耳朵一癢,魚幼安抓了抓,沒有多管,自顧自地玩著手機,但沒幾秒鐘,耳朵又癢了,魚幼安照樣是撓了撓,沒有多說。
可還沒幾秒呢,那毛茸茸的東西又來騷擾了。
“小旭子,你不知道我們在團戰嘛,別老撓我,不然我。”
無敵龍抓手瞬間出動,只不過在碰觸到那物體的時候,魚幼安發了楞。這軟軟的、毛毛的,什麼東西?
“小弟弟,怎麼不用力了,這力道按摩正舒服呢,不過你要是讓姐姐吃一口,姐姐就會更舒服。”
這該死的誘惑之音,正肆無忌憚地撩撥魚幼安未開化的春心,差點讓魚幼安迷了心智。
四條毛茸茸的白尾纏上了魚幼安的腰肢,少婦的面頰慢慢湊近。
忽地,一記飛鏢從兩人面頰之間穿梭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