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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第 68 章

◎2018年世界盃◎

陳粥站在那陣南風裡, 久久都緩不過來。

她開始思考,思考關於沈方易到底愛不愛他這個事情。

她跟他在一起的那幾年裡,從來就沒有問過他這個問題, 從來就沒有像每一對正常的情侶一樣, 坐在男朋友腿上,摟著他的脖子,帶著嗲嗲的語氣, 噘著嘴巴問他,他愛不愛她,甚至, 連他有沒有喜歡她, 她都沒有問過。

很詭異的, 在離開幾年後, 她突然開始後知後覺地開始思考這個沒有意義的問題。

她想從那些她自以為依舊封存好許久的記憶裡找一些關於他是不是說過他愛她的回憶。酒意昏沉的夜裡, 相擁而眠的晨起, 甚至每一次離別的前夕,他擁抱過她,親吻過她, 卻好像, 真的沒有說過他愛她。

她不知道去想這些有什麼意義,只是痴迷的,在春天要到來, 一切事物都應該得到一個公平的重新萌芽的機會的時候,她的腦海裡在找他不愛她的證據, 好像那樣, 她就能去重新接受這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新世界。

當年有一款叫做《旅行青蛙》的遊戲風靡朋友圈, 她也跟著潮流養了一隻, 她困在一如既往的生活裡,她的那隻小蛙卻可以背上揹包,帶著她給它準備好的旅行包裹,走遍世界的各個角落。

它行蹤不定,有時候在深夜回來,有時候有是凌晨出發,歸期不定,但會給她寄來一張明信片,告訴她它所遇到的風景。

四年後的世界盃,在他們一語成讖的承諾里,這麼快就到來了。

那年梅西先生沒有拿到世界盃的冠軍,她帶著哭腔跟他說,沈方易,我們輸了。

陳粥掃了一圈,“阿根廷吧。”

“梅西先生吧。”

陳粥在夜裡開啟後臺,看著空蕩蕩的小蛙之家失神地想,它會不會在她未知的旅行途中,跟她所愛之人擦肩而過,會不會某張明信片上,在她沒有注意到的角落裡也有他的訊息呢?

而後她也會嘲笑自己,多大個人了,養只小青蛙還養成生活的依靠了。

可他依舊站在營營眾生裡安慰她,怕什麼,他們又不止活這四年。

在她這長久的猶豫和反覆中,2018年的夏天來了。

陳粥在凌晨下班回來的路上聽到街口依舊熱鬧的歌唱和叫囂,抬頭看到滾動的螢幕,才發現21屆世界盃如期到來。

“你也是阿根廷的球迷嗎,你最喜歡阿根廷裡的誰?”白面板小姑娘一臉興奮地問到。

她又坐在與從前一樣的藍白色旗幟的海洋裡。

其實她不懂足球。

“為什麼?”

就如同不再出現的他一樣。

人潮湧動的現場,歡呼與唾罵並行,興奮與慟哭交織。她坐在球場上,託著腦袋望著身邊的人,恍然又看到沈方易的二十八歲。

時過境遷,在陳粥現在看到的這一場比賽的結果裡,四年後的阿根廷卻止步十六強。

她從前不去探聽他的訊息,是因為自己害怕,害怕看到從前的天之驕子落入泥潭。再後來,她不敢去探聽,也不敢去聯絡,她怕是對平靜生活的一種打擾,或者他早就已經將她忘卻,早就成了前塵往事中的鏡花水月了。

為什麼,陳粥笑笑,想起四年前人頭湧動的場景中,有個人指著螢幕跟她介紹到,瞧,那就是梅西先生。

梅西先生也未能跟沈方易說的一樣,在四年之後再度返回決賽的現場。

但她還是買了幾場阿根廷的比賽,在那漫長的賽季假期裡,飛到俄羅斯。

他們公司為此放了一個賽季的假,囂張到不為甲方服務只為比賽歡呼,甚至還舉辦了一場預測賽,同部門的小朋友拉著陳粥神秘地說到,“粥姐,你選哪隻隊伍贏?”

他說他會捧起大力神杯,完成他人生的一個重大的里程碑。

球迷都在相擁而哭,那等了四年的願望再次落空,下一個四年的許諾遲遲不敢再開啟,撕心裂肺的吶喊響徹賽場,

他們還在爭一個交代,還在捶足頓胸地抒發自己的遺憾,還在會場與同樣滿是遺憾的球員感同身受,而陳粥,卻在他人的悲歡離合裡,黯然離場。

四年之約,她做到了。

無愧於心。

離席的過道里,她最後停了下來,想再從著浮華煙雲中看一看過去,而後真正的,與之告別。

她站在那兒,抬眼望向人群,一張張全是陌生的臉龐,他們相似,他們重疊,他們交錯在一起,宛如這光怪陸離的孤單世界。她只得把覺得眩暈的目光收回來,那目光落在出口圍欄的滾動廣告牌上,隨意一瞥。

那蛛絲馬跡本來是要從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但在那一瞬間,陳粥的目光要移走的那一瞬間,那廣告牌上的兩個字,還是抓住了她。

是中文“塵洲”二字,“多如塵數之無量世界。”

“應物機於雙樹,至教浹於塵洲。”

是她名字的諧音字。

那年沈方易問她,她的奶茶店,應該叫做什麼名字的時候,她說,就叫雙樹,就出自這句佛經裡快要失傳的話,叫塵洲太明顯了,明眼人一看就是她開的。

沈方易笑笑說,那塵洲就讓他用吧。

當時的陳粥只知道困了往他懷裡鑽,眯著眼睛問他,“沈方易,你要它,用來幹什麼?”

他點著她鼻子上的小痣說,“你不覺得很特別嗎?”

“哪裡特別?”

“當然特別。”他指腹撫過她的臉頰,“如果有一天,你在大街小巷看到這兩個字,會不會想起今天,想起我。”

陳粥想了想,點了點頭,“會啊。”

“那你說,它特別不特別?”

周圍的人散場擁堵過來,陳粥毫無躲避地擋在路中央,她的眼裡早已滿是淚花。

她想起當年錯失冠軍意難平的那個賽場裡,她哭著問,是梅西先生的四年,還是沈方易和陳粥的四年。

人群在他們身後倒退,他溫柔地在萬人聲浪形成的高歌嘹亮裡,深情地吻她。

“是我們的四年。”

“我們的四年啊,陳粥。”

這些年過去了,陳粥早就預設他許過的誓言難以實現了,他再也不能跟從前一樣漂洋過海地帶她在某日突然啟航去去異國他鄉,去趕赴他們的四年之約。

可是事實情況卻是——

他來了啊。

他來了啊。

即便他不能出現在這裡,那個象徵著他們再次見面的廣告牌還是說明了這一切,那兩個代表了他們四年之約的只有他們知道的文字還是出現了這裡。

那不是偶然,陳粥知道,那不是偶然,那就是他,是沈方易啊。

他從來都是沈方易啊。

做不到的事從不成承諾,承諾的事必定做到。

那就是他啊。

用盡全力完成諾言的他啊。

她怎麼能懷疑他不愛她呢。

他教會她安身立命的本事,用唯一的境外財富支援她永遠不回頭地往前,在國內早早的用自己的投資眼光給她開店,讓它成為後來確保她一生無虞的東西,雖然從來沒有說過帶給她有所承諾的未來,哪怕在她明知道國內局勢動盪的日子裡,卻也一直為之努力和堅守。

她想起那年在除夕街頭的大霧裡,她因為不安和無助,從夢裡驚厥,慌亂地撥通他的電話,哭著問他:“沈方易,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沒有永恆的愛?”

他不顧回國後身陷囹圄地趕來,和她住在小鎮裡狹窄窘迫的房間裡,接過她所有的困惑和不安,溫柔地告訴她:

“小粥啊。”

“這個世界上,一定有永恆的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