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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第 13 章

◎也有可能是見色忘義◎

陳粥在那一刻,臉上是有些羞惱的,她憎恨他之前明明認得她卻面上毫無波瀾,甚至一步步引誘她,讓她生出點心神盪漾的遐想來。

沈方易這人大多數時候都看著正經,但頑劣起來心裡蔫壞。

比如說現在,他說這話的時候眉眼含笑,四兩撥千斤地回顧他們的往事,說明他早就認出陳粥來了,可他偏還不說,就等著她忍著那氣,一步一步地無措,等到看到她窘迫的連劉海都被汗漬打溼,才不痛不癢地戳穿她。

四下無人,兩人彷彿又回到從前那些個平等對話的夜裡,陳粥下意識地推開沈方易,“沈方易,你裝的?”

對面的男人輕易被她推開,往後退了一步,這才像是在酒精麻痺下遲鈍的反應中穩住自己,站在一米遠的地方笑著說道,“你不也假裝不認識我?”

陳粥把額間的劉海往外撥,轉身背對沈方易,試圖學著他那樣,四兩撥千斤地說到:“是你先裝作不認識我的。”

沈方易被她剛剛的一推輕飄飄地推到沙發邊上,索性就半身靠在沙發上,他很難形容再見她是什麼感覺,一個成熟的成年人幾年都不會有什麼變化,但是一個只是邁入成年人隊伍的小姑娘卻不一樣,她們在還未形成屬於自己風格和氣質之前,日日都不一樣。難怪之前私下裡聚會的時候,那幾個導演都說,女演員還是用年輕的好,年輕人,沒捏成形,你要是個好人,她就能成為一個好人,你要是個壞人,她也能成為你那樣的壞人。

從前不就是不願意她成為他那樣的壞人,才不動那點歪心思的嘛。如今一年半再見,他看到她又這樣突兀的闖進他的世界裡,與從前相似,卻也與從前不同,就生出點逗弄她的意思來,好在她還是跟從前一般,依舊帶著氣音叫他全名,他心裡頭那點不舒服才完全消失。

沈方易坐在那兒,半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你在這兒做什麼?”

再見也沒想象中那麼的陌生。

“一年不見,你說瞎話的能力,倒是見長。”沈方易搖搖頭,眉眼含笑地看著陳粥。

陳粥一邊理著瓶子,一邊說到:“因為我男朋友的媽媽給了我一百萬,讓我自己去打\胎,打完胎之後離開他,我戀愛腦不同意去學校揭發他,他家裡有點關係,我就被他們弄出來了,沒學上了。”

“是一年半,沈方易。”陳粥突然停下手上的動作,她身上些許樂天派的吊兒郎當氣被她收起來,突然抬頭,真誠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到,“沈方易,你消失了一年半。”

他低頭,慢條斯理地又點上一根菸:“你不上學了?”

“你呢?”陳粥撇開話題反問到,“你在這兒,幹嘛?”

陳粥食指和拇指輕易地撈過桌子上的空瓶子:“被學校開除了。”

陳粥整理瓶子的手一愣,她低頭,看到了自己束身短裙下穿著襪子的腿,光面皮鞋倒影著虛晃的人影,她下意識地收了回來,卻發現也無處可藏。

陳粥看到對面的人從頭到尾掃視她一番,最後輕飄飄地吐出一句:“你這樣打扮,我的確陌生。”

沈方易嘬了一半,腮幫子還陷著,聽聞到這裡,抬眼:“因為什麼?”

“大學談戀愛為什麼要開除?”

沈方易愣了一下。

“因為我談戀愛。”

而後兩個人相視,心照不宣的開始笑起來。

陳粥佩服自己的杜撰能力,她煞有其事地聳聳肩,“帶著個孩子不容易所以只能出來打工。”

她在這兒做什麼其實很明顯,他倒是還挺愛打聽她的事,陳粥漫不經心地開始胡謅:“打工。”

沈方易很難描繪的清楚,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這話說起來,好像他們有過什麼重逢的約定。

陳粥看到沈方易眼裡倒影出來的自己,那身形全然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與明豔大殺、嬌媚成熟這樣的詞語挨不到邊,他抱歉雖說的真誠,但卻更像是哄一個小孩子。

沈方易笑笑,“抱歉,是我不好。”

“打發時間。”他說的隨意,“朋友新開的場子,湊個熱鬧。”

陳粥判斷到:“你一點都不像是愛湊熱鬧的人。”

沈方易回到:“你也不像是愛湊熱鬧的人。”

陳粥最後把瓶子整理好了,手扶上推車,“我得下班了。”

沈方易輕聲嗯,他依舊半坐在那兒,影子斜側在他腳邊,黑黢黢像是個畸變的惡鬼。

“你還來麼。”他問到

“不知道,看情況吧。”

“看什麼情況?”

“看我缺不缺錢。”

“你很缺錢?”

陳粥送了聳肩,“誰能不缺錢呢?你不缺錢嗎沈方易。”

沈方易笑著,這個時候抬頭,目光透過她,“缺。”

而後他起身,好看的骨節置放在金屬質感的冷光推車上,含笑問她:“把車送回去,我能賺點小費嗎?”

陳粥看到依舊被他握在手裡的推車,自己鬆開了手,把位置讓出來,“可以,但是我只能給你一點,我賺一趟,不容易,捱了罵,還要看人調笑,你們玩的花,我怕我回去長針眼。”

“我是清白的。”他聳肩。

陳粥沒收下他無辜的證明,走在前面。

沈方易就跟在她的後面,她從晦暗的燈光下看到他緊隨其後的影子,她能聽到他沉穩的步子落在地毯上的聲音,那推車上的玻璃瓶子乒乒乓乓,他就是在這淡淡的清脆聲中,從原先的眾星捧月變成低眉順眼地說,她要是覺得他做的不好,也可以選擇不給他小費。

這話說的讓走在前頭的陳粥產生點他在討好她的錯覺。

領班看到最後才過來的陳粥,本來想發火,可又見到跟在她身後的男人,那男人一身的氣質出眾,一看就是這裡的貴客,他不好叨擾,匆匆給陳粥結了錢,陪著笑臉就離開了。

陳粥拿過那一疊現鈔,捲成小卷,想要揣進兜裡,卻發現她還穿著工作服。

她抬頭看沈方易:“沈方易,我想去換個衣服,可以把錢先放在你這裡嗎?”

未等他回答,她轉過頭來眨眨眼:“沈方易,你助人為樂吧?”

沈方易從她手裡抽過錢,看了一眼挨著牆角由兩個單薄擋板和一塊黑色的簾子組成的簡陋試衣間:“不一定,有可能是見色忘義。”

陳粥白他一眼,鑽進了一旁簡易的換衣間,只是用一個簾子,隔斷了外面。

陳粥鑽進簾子的一瞬間,心裡的那口氣才長長的呼了出來。

他身上的陌生感逐漸消散,陳粥彷彿又回到那天,他在快捷酒店門口等她的時候看到慌張急促而來的她,笑著說女孩子應該慢點,多讓男人等一等。

再重逢,他們相處的好像從來沒有分開一樣,可能就是因為他們彼此都知道,人永遠都是見一面少一面的,所以見面的時候,少問了許多為什麼。

陳粥貼著腳跟站在那隔壁後面,她從寂靜的夜裡,聽到沈方易一下一下捻著火機的聲音。

她能想象到,他此刻一定是靠在她身後的這個隔板後面,岔著條腿,把目光投落在斑駁的月光夜色裡。

就在她身後的那個地方,就在那個擋板身後,如果她可以踮得再高一點,就像舞臺上的芭蕾舞演員一樣,那她就能把自己的整個身子都貼在那粗製濫造的木板上,那她就能感覺得更清晰一點,感覺到自己的心,慢慢從他的心那裡,一點一點地吸抽氧氣,偷取多巴胺,愉悅自己。

那一定是一場極致的釋放。

外頭傳來打火機的敲擊聲,伴隨著他低低的嗓音,“換好了嗎?”

陳粥從裡頭出來的時候,沈方易依舊還保持那個等她的姿勢,像極了她逛商場時看到的等在試衣間外面的耐心的男朋友。

“換好了。”陳粥點點頭。

他把錢還給她,陳粥從裡面抽出一張紅鈔,遞給他,“喏,你的小費。”

沈方易抬抬眉毛,未有收下的動作,只是站在那兒,雙手插兜說到:“您出手真闊綽。”

陳粥上前一步,像是學那個女明星一樣,把錢塞進他外套大衣的口袋,然後揚揚手上剩餘的錢,笑得明媚:“羊毛出在羊身上。”

沈方易未再有動作。

空氣有兩秒的凝固,陳粥最後上前一步,扯了扯嘴角,“沈方易、我該走啦,我朋友找我。”

“嗯、”他點頭,“我讓司機送你。”

“不用。”陳粥搖搖頭,“我跟她們一塊回去。”

他點到為止,沒有強人所難,“那好,注意安全。”

“嗯。”陳粥回到,“那我走了。”

“嗯。”

她轉過身去,眼神落在自己的鞋面上,黑色的小高跟已經被她普通的小白鞋代替,映照人影的光亮漆麵皮被樸素的帆布代替。

她走在長長的迴廊上,不敢回頭,只敢看著自己的身影在身後的燈光的遠去下變得越來越長,長到落盡長廊烏黑的盡頭深處,被搖晃的頂燈拉得扭曲變形。

再有一步,她又將沉溺到永久的黑暗中。

“陳粥——”

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驚愕地轉過頭去,卻看到了跟在後面沈方易。

他站在明與暗的交錯處,站在她身後空無一人的長廊上:

“這次,你還是不給我留個聯絡方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