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也到皇上翻牌子的時辰了。”柳姑姑話音未落，便見小順子氣喘吁吁地從外頭進來。

“主子，皇上今夜翻的是武更衣的牌子。”

白如馥見小順子小心翼翼地瞅著自己，輕笑一聲，“首個侍寢，說得好聽是得蒙帝寵，實際上不過是皇帝立起來的一個靶子，接下來也不知會有多少人盯著這位武更衣呢。”

她站起身走到小順子面前，笑意盈盈，“做我宮裡的人，沉不住氣可不行。”

小順子面色一紅，慚愧應聲。

白如馥轉過身，帶起一陣香風，扶著入畫的手進了內殿。

爭寵？她自是會爭。

但若只是依附於男人，色衰而愛馳，待容色漸老，也逃不過被棄之如敝履。

所以她要的不僅是皇上的寵愛，還有寵愛背後的權利與好處，她要做掌握後宮之權的那個人。

更重要的是，她要替父兄報仇。

*

白如馥不急，不代表別人不急，譬如王貴人。

王嫿其父因救駕有功被先帝封了個虛職，她也因此成了太子良妾。

“皇上昨兒還答應本宮今夜宿在廣陽宮，怎地去了一趟御花園就變了？”王貴人冷笑著一揮手，桌上的花瓶頓時碎裂在地。

“奴婢聽說是武更衣在御花園的竹林裡吹笛，皇上正巧路過，喜其笛聲，還贊其清麗脫俗呢。”

“真是個狐媚子，剛入宮就跑御花園去吹笛，若說不是刻意，誰信吶？”王貴人氣得牙癢癢。

桔燈趕緊開口寬慰，“小主，她不過是個更衣，離您差得遠呢，皇上大抵也只是瞧著新鮮罷了。”

“哼，我明日倒要看看，這位武更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妙人，竟勾得皇上第一個就翻她牌子！”

*

入宮的次日一早，新進宮的嬪妃們照例得去坤寧宮給皇后請安。

白如馥睡眼惺忪地坐在妝鏡前，由著吟詩的一雙巧手上下翻騰，為其妝扮。

“小主，這兩件新衣您預備穿哪件，奴婢去拿香爐燻著。”入畫將兩個托盤擺在床上。

一件是流彩暗花雲錦宮裝，另一件是翡翠煙羅縷金雲緞裙。

白如馥抬抬下巴，“就左邊那套暗花雲錦宮裝吧，素淨些，再搭個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既不過分出挑，也不失身份。”

大概是由於初次請安的緣故，新人們都想著給皇后留個好印象，因此都來得格外早。

白如馥到的時候，坤寧宮內已經了不少人。

除了昨日打過照面的劉雲嫣外，其餘嬪妃都不相熟。白如馥只簡單見禮後，便按位份坐到位置上。

王貴人來得也早，身著湖藍色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披金戴銀，瞧起來滑稽極了。

一旁的劉雲嫣忍不住和白如馥嚼舌根，“聽說這位王貴人出身商賈之家，難怪這副打扮，像是巴不得把所有家當都掛上似的。”

劉雲嫣出身也不算高，但在這個商為賤的時代，即使是八品小官也未必瞧得上江南富商。

王貴人坐下後，美目往下一掃，見武更衣還沒來，冷笑一聲，“這武更衣來得倒是早啊，不知道的還以為諸位姐妹要等著給她請安呢。”

白如馥清楚地看見，王貴人眼下的青黑連脂粉也蓋不住，想來昨夜應該難以入睡。

沒一會，這位萬眾期待的武更衣才施施然走入正殿，一身水色衣裙，紗織的腰帶輕系，襯得腰肢盈盈一握。

武雅繁長得不算特別美，但卻頗有一種弱柳扶風江南女子的味道，很是勾人。

“呵，我當是個什麼樣的狐狸精，惺惺作態罷了，果然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上不得檯面。”王貴人掃了幾眼武雅繁，冷嘲熱諷。

武雅繁聞言怯怯地低下了頭，貝齒輕咬紅唇，顯得可憐極了。

這番模樣更是讓王貴人氣得吹鬍子瞪眼，在心裡罵了一萬遍賤人。

李明月是新人中來得最晚的，畢竟一舉封嬪，又有太后做靠山，除了皇后，她誰都不放在眼裡。

這點從她的衣著可見一斑，其他新人都儘可能穿得低調素淨，唯獨她一身玫粉色的鏤金百蝶穿花雲錦宮裝，豔麗無匹。

就在廳堂內陷入一片尷尬的安靜時，皇后身邊的吉祥和如意兩位大宮女手步入正殿，高聲道，“皇后娘娘駕到！”

眾妃嬪紛紛恭敬地起身行禮。

“平身吧。”

白如馥不著痕跡地打量了皇后幾眼，女人頭戴紫金鳳珠冠，一身金絲鸞鳥朝鳳正紅宮裝，面容稱不上絕美，卻勝在氣度雍容沉靜。

皇后正由著下頭的新人們打量，還沒開口，便有宮人來報，稱昭儀娘娘身子不適，不便請安，請皇后海涵。

林昭儀在宮裡一向眼高於頂，沒想到在新人面前，連皇后的臉面也不給。

為避免尷尬，大家都很識趣地低眉斂目，只當自己沒聽到。

倒是皇后從容一笑，好似並不在意，“既然林昭儀身體不適，那便好好歇著。本宮會讓敬事房將她的綠頭牌暫時掛起，待林昭儀康復再行侍寢，免得衝撞龍體，便是大不敬了。”

那位太監聞言，面色一冷，敷衍著行禮告退，想來是去找林昭儀告狀去了。

沈青梧不在意地笑了笑，眼神在滑過白如馥的時候頓了一下，又不著痕跡地滑走。

“諸位妹妹是剛入宮的新人，有的話本宮不得不說在前面。你們想要怎麼爭寵本宮不管，但是如果敢在本宮眼皮底下使些下作害人的手段，那就別怪本宮不講情面。”

“是。”眾人恭敬應道。

“昨夜是武更衣侍寢吧？”皇后一雙鳳眸不怒自威地落在武雅繁身上，“你是新人裡面頭一個侍寢的，說明皇上喜歡你，該怎麼做不用本宮多說吧。”

“是，臣妾明白。”

皇后點點頭，“明白就好，如意，去把本宮那支赤金寶釵花鈿賞給武更衣。”

“謝娘娘賞賜。”武雅繁屈膝行禮。

“好了，本宮乏了，你們退下吧。”說完便起身回了寢殿。

啪——

白如馥踏出坤寧宮的時候，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恰好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