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娘娘的意思是,就算你靈體強橫不懼狂風,但肉身在風勢中也站不住腳,要是不想再摔下來一次,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馮繡虎望了會兒天,覺得風雨娘娘應該沒開玩笑。
於是他洑水上岸,來到風雨娘娘身邊坐下。
“我就說我命硬吧,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居然正好掉在水裡。”
馮繡虎樂呵呵笑著。
風雨娘娘招來微風,將池水吹起層層褶痕,她淡淡回道:“你的權柄難道就是裝瘋賣傻嗎?當然是我救了你。”
“但你運氣確實不錯,我也不是隨時都在這裡。”
說完,她轉頭看來,居然難得地失態了:“你做什麼!?”
馮繡虎不知何時竟脫了個精光,全身上下就只剩一條破了兩個洞的大褲衩。
馮繡虎一邊擰著褲腿,一邊理直氣壯回道:“不把衣服擰乾一會兒感冒了怎麼辦?”
風雨娘娘差點一口氣沒捯上來,她袖擺一揮——
一陣颶風朝馮繡虎撲面而來,他的五官在風中扭曲,鼻歪眼斜嘴唇狂抖,整張臉都在抽搐。
好在颶風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多時,風停下了。
馮繡虎手中衣物的水氣被盡數帶走,已經徹底乾透。
還附贈了一個新發型——他的頭髮繃得筆直,每一根都向後方平齊,乍一看好像脖子上裝了個榔頭。
馮繡虎看向水面的倒影,扭著脖子來回打量,他挺滿意:“辦卡多少錢。”
風雨娘娘沒眼看他:“快把衣服穿上!”
馮繡虎麻溜地穿戴整齊,順帶拍了個馬屁:“果然還是娘娘心善,救了我不說,還幫我烘衣服做造型,就憑這賢惠勁兒,以後誰要是娶了你,那才叫有福氣。”
風雨娘娘難以置信地看過來。
她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馮繡虎給她的感覺總是那麼奇怪——自從她登上神壇以來,無論是人還是神,要麼怕她,要麼敬她,卻從未有一個人像馮繡虎這樣對她說話。
他好像從未把她當作一個神看待。
風雨娘娘凝視著馮繡虎的側臉,陷入了沉思。
馮繡虎俯身下去,用手捧起池水洗臉。
他漫不經心問道:“但話又說回來了,你為什麼救我?”
風雨娘娘淡淡開口:“屋頂被風吹落一塊瓦片,或許無人在意;但如果掉下來的是金子,當然要趕緊接住。”
馮繡虎很受用,他朝風雨娘娘豎起大拇指:“好眼力!娘娘慧眼識珠,這麼快就看到了我身上的閃光點。”
風雨娘娘表情不變:“你想多了,我看到的是你身上規則的律動。”
馮繡虎的笑容僵在臉上:“有沒有可能是看錯了?”
這句辯駁略顯蒼白,風雨娘娘根本不作理會,她繼續說道。
“初次相見,我只以為你天生靈體特殊,卻未曾想,原來是你藏得更深。”
馮繡虎眼睛四處亂瞟:“藏?我藏什麼了,我堂堂教會神甫,做人頂天立地,做事光明正大,從來就沒藏過……”
“神甫?”
風雨娘娘戲謔一笑:“那你施展一道迷霧咒術給我瞧瞧。”
馮繡虎訥訥無言,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他倒是能借用權柄的力量,但在風雨娘娘面前,他敢借嗎?
像是早猜到馮繡虎這個反應,風雨娘娘美眸橫來:“我雖不知你是怎麼在迷霧教會潛藏到今天的,但你既然有這本事,想必也是聰明人——你既然愛藏,那便繼續藏著。可日後若是我有用得著你的地方,你須即刻來見。”
馮繡虎一愣,這話聽著不對勁。他才幾斤幾兩,值得風雨娘娘親自拉攏?
風雨娘娘把他當什麼人了?不是內涵上的意思,而是字面意思——風雨娘娘好像看穿了他,卻又沒完全看穿。
馮繡虎試探問道:“你知道我的權柄是什麼嗎?”
“嗯?”
風雨娘娘眼睫微抬:“你願意說了?”
她不知道。
馮繡虎放心了,趕緊搖頭:“不願意。”
風雨娘娘卻不惱,只是點頭道:“倒也正常,那便說點別的。”
“說什麼?”
馮繡虎冥冥中感覺風雨娘娘好像誤會了什麼。
只聽風雨娘娘開口了:“這個問題很重要——你是怎麼做到的?”
馮繡虎越聽越糊塗:“做到什麼?”
風雨娘娘微微皺眉,她以為馮繡虎還在跟她兜圈子,不禁加重了語氣:“攫取信仰,凝聚規則之力,最後催生權柄成神——你具體都做了些什麼?”
馮繡虎張著嘴,滿眼都是迷茫:“啊?我不知道啊……”
“怎麼可能不知道?”
風雨娘娘有些生氣了:“規則律動做不得假,你靈體強橫,肉身卻羸弱不堪,分明就是初生的新神,和當初的真理一個路數!”
她語氣中暗含威脅:“我已經給了你作為神的尊重,不去探究你的權柄,但勸你莫要聽不進好話。”
馮繡虎緩緩睜大眼睛,他好像明白了。
他點頭道:“我明白了。”
為了防止馮繡虎再次顧左右而言他,風雨娘娘決定把問題掰碎了一個一個問:“你是什麼時候成神的?”
馮繡虎想了想:“大概兩個月前?”
風雨娘娘將馮繡虎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默默點頭——難怪這具肉身如此羸弱。
她接著問道:“那你的信仰來自哪裡?”
這個問題不需要思考,馮繡虎立刻答道:“底城。”
風雨娘娘不禁蹙眉:“一座底城才多少人,就能提供催生權柄的信仰?”
她有些將信將疑,遂問出下一個問題:“你的神名叫什麼?”
馮繡虎懵了:“什麼是神名?”
連這個都不知道?風雨娘娘更感疑惑,但還是耐心解釋:“人們的信仰需要一個明確的錨定目標,來為信仰提供指向。這個錨定目標代表了人們所信仰的神在人們心中的形象,就好比羲君,風雨娘娘,迷霧之神,一個被信眾所認可的名字,才能將信仰匯聚過來。”
“所以我問的是,你的信徒,都是怎麼稱呼你的?”
馮繡虎恍然大悟,這問題簡單。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整理一下領帶,然後脫下禮帽,昂首挺胸道。
“正式介紹一下,灰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