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繡虎打趣道:“鑑寶的活兒你也接呀,這東西開門不?”
蝕懶得理他,尾巴掃了兩下表達自己的不滿。
馮繡虎湊到近前,語氣認真了些:“你是怎麼看出來真假的?”
蝕豎起尾巴,指著圖上描繪精細的地方:“這種畫山水的筆觸習慣確實符合晚晟時期的描繪風格,而北貞南虞正是由晚晟分裂而來,所以也延續繼承了這種風格。”
光憑這個還說服不了馮老爺,他歪頭想了想:“只是一種風格而已,證明不了什麼,只要有技藝在手,後人完全可以參照臨摹。”
蝕搖了搖頭:“技藝可以被後人模仿,但後人卻無從知曉當年的隱秘。”
尾巴指向地圖左上角,那裡用纖細的筆跡寫著一行不明所以的詩。
歲歲華鍾叩晚空,青巒忍淚待雲蹤。
示君且向夕煙問,自有天機入玉穹。
這首詩馮繡虎白天就瞧見了,只是未能領會其中機要。
此時聽蝕提起,似乎意有所指,馮繡虎問道:“多大的事居然能被你稱作‘隱秘’?難道南虞的覆滅不是正常的王朝更迭?”
蝕卻避而不答:“事情早就過去了,沒什麼好說的。你只需知道,這首詩足以證明繪圖者是當年的知情人,也證明此圖大機率為真。”
馮繡虎撇撇嘴道:“大晚上突然鑽出來,我還以為你也在意南虞國的寶藏。”
蝕咧嘴一笑:“你以為我跟你似的見錢眼開?我只是很久沒見這種繪畫技藝,所以想湊近了瞧瞧。”
馮繡虎隨口問道:“那你上次見到是什麼時候?”
“很久了。”
蝕停頓片刻:“在羲君手裡見到的。”
馮繡虎一愣:“……她愛好還挺廣泛。”
蝕緩緩說道:“你知道的,人也好神也好,一旦擁有了悠長的壽命,就總想找點事做,什麼都想嘗試一下。”
“不過說實話,羲君在這方面沒什麼天賦。”
“……她畫得挺爛的。”
……
次日醒來。
包小絹不再提共同尋寶的事,也沒有繼續挽留。
他親自將馮繡虎等人送出了寨子,然後拱手拜別。
臨行前,包小絹對馮繡虎說道:“二爺此去只管放心,我已派弟兄去各大山頭傳信,言明二爺途經虞靄州,三爺的身形明眼人一瞧便能認出,想必此行無須再擔心匪寇攔路。”
一聽這話,最高興的當屬方有六了,他連忙拱手道謝:“頂天梁仁義!”
包小絹抱拳回禮,給三人指明下山道路後,便領著眾匪轉身回了寨子。
重新上路,順子總算能鬆了口氣。
他拍著保險箱對馮繡虎直笑:“大哥,我盯了整晚,金券一張沒少。”
方有六也替他作證:“沒錯,昨晚我都沒聽見扯鼾聲,說明他確實沒睡。”
馮繡虎不關心這個,他問方有六:“下一個城市是哪兒?”
方有六早已做好了功課,答道:“離得最近的是茶蔭縣,咱們正好去縣城吃頓晌午,但不必過夜,填飽了肚子就出發,只要中途不耽誤時間,應該能在入夜前抵達枕丘城。”
方·高德·六的發揮依舊穩定,在中午日頭正高時,馬車掐著點進了茶蔭縣。
出來這麼久,如今馮繡虎也算是見多識廣,眼界高了,這座平平無奇的小縣城沒有太多能引起他興趣的事物。
馬車沿街而走,三人尋了家看上去頗為熱鬧的館子,準備對付午飯。
見馬車在門口停下,殷勤的小廝趕緊上來招呼,揮著手喊道:“這邊!這邊!往裡靠,哎,行了!”
頗有些泊車門童的既視感。
待三人下車,小廝領著他們往裡走,賠笑問道:“三位一看就是外鄉來的老爺,是打尖還是住店?”
順子接過話茬:“吃頓熱乎飯,上幾道你家的拿手菜,我們吃過便走。”
小廝將他們引到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又道:“既如此,便由小的代為張羅。飯菜還需稍候,三位舟車勞頓,不妨嚐嚐本縣的特色梅香茶,也好解解乏。”
涉及到地域特色,方有六來了興趣——可不是麼,這一路跟著馮繡虎不是聽八卦就是惹麻煩,好不容易逮著個正經的人文專案,他恨不得趕緊記下來。
於是方有六說道:“梅香茶是什麼,你給我好好講講。”
小廝笑眯眯不接茬。
也是,別人還上著班呢,哪來那麼多功夫跟你瞎白活?
順子懂得規矩,摸出一枚銀盤子擺在桌上:“那就來一壺嚐嚐,和飯錢算在一起,剩下的當作你的潤喉費。”
抹布一掃,銀盤子便落入袖中。
小廝眉開眼笑,奉承道:“三位老爺果然是講究人。”
他娓娓介紹起來:“梅香茶是咱們茶蔭縣的特產,只此一家,別處再找不著去。之所以叫這名字,是因為此茶入喉細品,舌底有暗香回味不絕,猶似臘月裡的梅花香氣,格外雅緻。”
方有六追問:“香氣從何而來?又為何別處種不出來?”
小廝抿嘴搖頭:“小的沒見過什麼世面,若要深究其中原因,我自是說不清楚的,可聽那些有學問的老爺講起,據說是茶蔭縣地質特殊,土壤與別處不同,所以種出來的茶才別具特色。”
方有六又問:“那具體哪裡不同?”
小廝哂然一笑:“還能怎麼不同?當然是地底有礦脈呀。”
方有六恍然大悟,對馮繡虎二人解釋:“是了,我早該想到的,礦物的存在使土壤成分產生了變化,從而影響到了種植物的生長過程。”
馮繡虎白了他一眼:“你看著我幹啥,我能不知道嗎?開玩笑!我可是學理的。”
方有六又看向順子。
順子冷笑一聲:“又看我作甚——你說了我也聽不懂這些。”
方有六無奈搖頭,覺得跟這倆貨找不到共同語言。
小廝轉身離開,去給他們上茶。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聽不懂這些沒關係,你只需懂得,如果我們不團結一心,以後茶蔭縣就再也沒有梅香茶了。”
一隻纖細的手腕從窗外伸進來,三人低頭一看——那隻手裡捏著一份傳單,傳單上用觸目驚心的大字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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