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繡虎聞言驚歎:“你爹這麼能打?”
劉維森趕緊擺手:“當然不是,父親當時還帶了菸酒錢財,美其名曰‘犒勞’,然後與眾匪商議,只要他們對劉家商隊高抬貴手,日後每月都有孝敬。”
馮繡虎一點就透,恍然道:“原來他是當偵察兵去了。”
劉維森笑著點頭:“馬先生所言不差,父親此舉正是為了探查各寨底細。一來是探各寨的人數裝備,二來是查各寨到底是‘餓匪’還是‘悍匪’。”
馮繡虎眨眨眼睛:“區別在哪兒?”
劉維森解釋:“區別很大,餓匪是為求活路,悍匪則是以劫掠為樂。”
“在將這些搞清楚後,父親就如約定那般,不時往山裡送‘孝敬’,一來摸清了所有路線,二來也和各寨熟絡起來。”
“而在暗中父親卻做得更多,募請護衛,訓練鄉勇;往悍匪的寨子裡安插釘子,離間關係;餓匪的寨子就更簡單了,他們不過是求財求活,這些父親都能給,幾番誠心招攬,便能使其主動散夥,或下山替劉家做事,或拿錢返回老家。”
“待一切準備妥當,父親再送府衙一個順水人情——以府衙的名義撥大玄軍剿匪。”
“但其實大玄軍根本不用動手,父親數策齊下,匪寨就算有心想做抵抗,可匪寇一看山下還有大玄軍掠陣,再高的氣焰也全消了,只能作鳥獸散,自此枕丘城周邊再無匪患——我是說,至少沒有暴虐的悍匪了。”
馮繡虎豎起大拇指:“有膽識有魄力——你爹看的話本叫什麼?回頭給我也推薦下。”
劉維森只當他在開玩笑,灑脫一笑沒有接茬。
馮繡虎卻不肯放過他,朝劉維森揚揚下巴:“接下來該說你了,三代目劉大善人,你又做了什麼?”
劉維森臉上閃過一瞬間的窘迫,他抿了抿嘴,片刻後搖頭道:“我什麼都沒做,不過是本分經營生意,便能頂著父輩餘蔭,讓枕丘百姓對我笑臉相迎罷了。”
“那你確實得努力了。”
馮繡虎點頭附和,忽地又想起一茬:“那你不留在枕丘城多做點好事,怎麼還尋思起找寶藏來了?”
劉維森聞言苦笑:“馬先生還真是戳到我痛處了。”
“實不相瞞,自從洋人把廠開到了虞靄州,劉家的生意受了極大的影響,雖暫時還未到一落千丈的程度,但也是肉眼可見地在走下坡路。”
馮繡虎這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劉傢俱體是什麼營生,遂插嘴發問:“你家做的什麼生意?”
劉維森回道:“大路上的貨運生意,從我父親那輩開始,整個虞靄州有八成的商行鋪面,走貨都找我們家。”
馮繡虎這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是運貨的生意,洋人辦廠又怎麼會影響到劉家?”
劉維森嘆了口氣:“馬先生,看來你還不知道洋人在虞靄州開礦是為了什麼。”
馮繡虎確實不知道,等著劉維森的下文。
只聽劉維森說道:“洋人開出來的礦,要供給大玄各處的工廠,可他們怎麼運出去?”
劉維森語氣一頓,乾澀道:“他們要先修鐵路——準確來說,已經快修好了。”
馮繡虎茅塞頓開——難怪了,火車一開起來,還真就沒劉傢什麼事了。
他問道:“所以你需要一筆錢週轉生意,這就是你尋找寶藏的原因?”
“並非如此。”
談及此事,劉維森顯得有些頹然:“之所以要尋寶,是因為我需要一大筆錢買地。”
這次不等馮繡虎發問,他主動道出原委:“當年父親剿匪,為了不使匪寇捲土重來,便與府衙商議,願將原屬於劉家祖宅的一片山頭借予大玄軍駐軍。”
“大玄軍佔據山腳,劉家人每年祭拜也從未阻攔,父親存了私心,認為有大玄軍在,可保祖宅安寧,便也未再提歸還之事,一直到今天還是如此。”
“可前段時日我突然得知,洋人與府衙簽下合約開礦,劉家祖宅所在的山頭也被一道劃了進去。”
“我去找府衙說理,府衙有心相幫,洋人卻拿出合約對峙,又擺出大國公和教會作靠山,甚至還說開礦建廠是大總統同意的,府衙便也無可奈何了。”
“眼下僅剩的一條路子就是撕毀合約,賠付違約的金額——那數目看得人心驚肉跳,便是把劉家打包賣了也出不起,所以我唯一的希望便只能寄託在山賊王的復國寶藏上了。”
馮繡虎出了個餿主意:“把祖宅遷走不行嗎?搬城裡來,也省得每年往山裡跑。”
劉維森無奈地瞥他一眼:“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祖宅?在那的不僅是一座房子,祖祖輩輩的先人全埋在山上,難道把他們也接城裡來?”
馮繡虎託著下巴沉思:“那確實不合適,主要你家也住不下那麼多人。”
順子坐在車簾外聽了半天,聽到馮繡虎這句話差點沒被米飯嗆著,趕緊捶打胸口。
馮繡虎聽見動靜,順手把劉維森懷裡的暖壺拿走了,然後轉身遞給外面:“喝點水,別噎著。”
劉維森:“……”
轉過頭來,馮繡虎又問:“寶藏能不能找到是看命的,你既然敢把希望寄託在這個上面,說明你心裡至少是有點底氣的——所以你的底氣到底是什麼?”
劉維森深深看了眼馮繡虎,似乎在斟酌要不要道出實情。
馮繡虎道:“你要是不想說也行,我們兄弟倆現在就走——跟你出來兩天就沒睡過一晚安生覺,我不主動提,你還真當我找罪受來了?”
順子在車簾外接茬:“大哥,今晚你睡車裡吧,我給你守著,保管誰也吵不著你。”
劉維森無奈苦笑:“馬先生是性情中人,我再遮遮掩掩確實不像話了。”
他舔了舔嘴唇:“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持有寶圖真跡的人是誰。”
馮繡虎雙眼亮起:“那個傳說中南虞國君身邊近侍的後人?”
劉維森默默點頭:“沒錯,他叫陳得金,是墮雲城本地人氏,家中世代都在尋找寶藏,卻始終未果。”
“從這個名字你也看得出來,陳得金的父親有多希望在他這一代找到寶藏。可惜到了陳得金父親這一代時,家業已經敗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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