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造反就得有兵,而大國公最大的依仗自然非主神教會莫屬,借護教名義進入東大陸的神衛軍就是大國公扣下的底牌。
帆城一役,迷霧教會滿盤皆輸,大總統本可藉此名義發難,無論是進行鉗制,還是趁機削弱,都是可行的舉措——偏偏他什麼都沒做。
不僅什麼都沒做,大總統還借報紙幫迷霧教會挽尊,將事實歪曲成迷霧教會與風雨神廟共御邪神。
當時馮繡虎從胥憐笙口中得知報紙上的內容時,就已經有過這樣的疑惑,但因為不曉得內情,所以沒作深想。
眼下見到拆牆的一幕,這個問題又在腦海浮現。
加之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馮繡虎下意識展開了聯想。
建廠,修橋,採礦,拆牆。
洋人,國公,府衙,總統。
本該兩兩對立的關係,馮繡虎卻莫名產生了一種他們合作默契的既視感。
以至於馮繡虎一時也想不通了——拆除城牆,到底是為了防著大國公,還是為了方便洋人?
還有大國公把韋素娥趕回“孃家”的事也讓馮繡虎耿耿於懷——甭管韋素娥是不是好心辦壞事,但至少人明面是向著大總統那邊的,所以哪有“放虎歸山”的道理?
馬車都到飯店了,馮繡虎還在想這件事。
方有六其實是個蠻細心的人,他記得馮繡虎上次說了要住高檔飯店,現在荷包也鼓了,所以不需要吩咐,他直接把馮繡虎拉了過來。
馮繡虎想事想得入神,無意識地跟著二人走進飯店大廳,就連奢華的裝潢也未能引起他的注意。
“二爺?二爺!”
方有六喊了他兩聲才使馮繡虎回神。
馮繡虎抬頭便問:“我怎麼有些理不清大總統和大國公的關係了呢?你說他們到底是不死不休,還是打情罵俏?”
方有六聳肩回道:“我上哪兒知道去?這事估計只有問他倆本人才說得清楚。”
“有道理。”
馮繡虎點頭肯定,他回頭拉住身邊一人,問道:“老衛呀,你來給我說說,你跟大總統到底是真鬧掰還是假鬧掰?”
這人戴著帽子遮住半張臉,站在一旁似在等人,身邊還跟著隨從。
突然被人一拽,不僅他自己嚇了一跳,就連隨從也沒反應過來。
他抬眼一看,不由驚撥出聲:“馮繡虎!?你居然還活著?”
此人不是大國公衛晉又是誰?
馮繡虎不滿道:“你就這樣跟老朋友打招呼的?合著該我死唄!”
大國公還未從驚訝中緩過來,有些語無倫次:“不是,我得意思是,帆城打的那一仗——你活下來了?”
“哦——”
馮繡虎恍然大悟:“你說那事兒啊,我吉人自有天相,不勞你操心。”
他話鋒一轉:“反倒是你,出來這麼久了還不著家,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做什麼?”
大國公臉色一沉:“馮神甫管好自己便是,還輪不到你來打聽我。”
馮繡虎打趣他:“怎麼還急了?不會是因為迷霧教會在帆城支稜不起來了,所以你不敢回去了吧?”
聽二人對話隱隱有針鋒相對的意味,大國公身後的隨從探手入懷,似乎隨時準備掏槍。
馮繡虎瞥了隨從一眼,看其打扮,應該還是大國公的黑衫親衛。
大國公沉聲道:“搞不懂你在幸災樂禍什麼,別忘了,你也是迷霧教會的神甫。”
“不好意思。”
馮繡虎抬手打斷,從兜裡摸出徽章別上:“現在你得叫我代行者大人。”
大國公沒好氣道:“你得意個什麼勁,代行者不也是迷霧教會的人?”
馮繡虎理直氣壯:“我顯擺顯擺不行嗎?”
“懶得跟你掰扯。”
大國公按下帽簷,轉身欲走。
馮繡虎卻不依不饒,提步跟了上來:“大國公駕臨枕丘城,府衙也不來趕緊伺候著,怎麼讓你一個人溜達?”
他聲音不小,大國公臉色微變,斥道:“你小聲點!”
馮繡虎一愣:“你也是偷偷來的?”
大國公也愣了:“也?你……”
這下輪到馮繡虎臉色變了,他自知失言趕緊往回找補:“我說‘也’了嗎?”
大國公露出玩味笑容:“我明白了——馮神甫莫不是在那一仗裡當了逃兵吧?難怪要背井離鄉,是怕教會事後清算?”
馮繡虎乾笑兩聲:“天下烏鴉一般黑,咱倆誰也別說誰。”
大國公冷哼一聲:“少攀關係,誰給你一般黑了?”
馮繡虎眼珠子一轉:“那你給我說說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就保證不把你的行蹤透露出去。”
大國公沉吟片刻,壓低聲音說道:“虞靄州的工廠遇到了些許阻撓,所以我特地來虞靄州走一遭,慰問一下工人,順便鼓舞士氣——我的屬地畢竟是在帆城,在大玄隨意行走頗為敏感,所以不方便驚動府衙。”
至於阻撓是什麼他沒說,但馮繡虎心裡有數。
同時經他提醒,馮繡虎才想起另一茬——大國公手裡還有個攫取信仰的“試驗性專案”。
估計來虞靄州刷工人的好感度也與此有關。
大國公反問馮繡虎:“我說了,現在輪到你了。來而不往非禮也——想必你也不願自己當逃兵的事被教會知道吧?”
馮繡虎早猜到他有此一問,得意洋洋地叉腰回道:“我聽說這裡在鬧反對遊行,我尋思這事我熟呀,所以特地過來指導工作。”
大國公盯著他不說話:“……”
二人對視片刻。
大國公沉聲開口:“那就此別過吧,我還要繼續趕路,馮神甫好自為之。”
馮繡虎這才知道大國公不是來住宿,而是已經住完了要走。
他問道:“大晚上走夜路?那你千萬小心了,這一片匪寇可多了。”
大國公冷笑一聲:“不勞馮神甫操心,我有汽車有護衛,匪寇不敢攔路。”
說罷轉身出門而去。
看著大國公離開的背影,馮繡虎羨慕壞了——他也想坐小汽車。
這時候方有六和順子才湊上前來。
順子好奇發問:“大國公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方有六生怕又捲進了大麻煩,心有餘悸道:“要不咱們也趕緊撤吧——只要不跟他走同一個方向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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