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蒙張冷眼盯著馮繡虎,腦子裡思緒急轉。
照他的預想,馮小虎本不該出現在這兒,他該死了才對。
可他現在偏偏活得好好的——除了腦子好像不太好使。
但腦子不好應該是被何大個兒敲的,所以洛蒙張嚴重懷疑馮繡虎在瘋人院裡沒按他的要求辦事。
至於邪神——洛蒙張壓根兒沒考慮過這個可能,因為那法陣壓根兒就是錯的!
那法陣除了能將馮小虎滅口以外,連根邪神毛都召喚不出來。
照原計劃,本該是馮繡虎畫好法陣,然後自己被獻祭,驚慌之下吹響哨子呼叫接應,神衛軍聽到訊號後故意晚來一步,最後在房間裡找到馮繡虎的屍體和法陣,這樣就能順理成章地把召喚邪神的罪名扣在瘋人院頭上。
法陣沒問題,就只可能是血被掉包了——可馮繡虎是怎麼察覺到那是自己的血的?一直被洛蒙張冷冷盯著,馮繡虎不樂意了:“看什麼看?”
洛蒙張忽然湊近,直視馮繡虎的眼睛:“是神廟,對嗎?”
馮繡虎差點以為洛蒙張要親上來,嚇得一個仰身,連人帶椅子翻了過去。
他手忙腳亂爬起來,臉色煞白:“咱倆是這種關係嗎?!”
洛蒙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馮繡虎的意思,表情也陰沉了:“我在問你神廟!”
“不認識!”
馮繡虎當場吼了回去:“你直接給個準話,那兩條街到底怎麼說!”
馮繡虎急眼的樣子不似作假,洛蒙張的臉色稍稍緩和。
“咳……”
他清清嗓子:“我是說過沒錯,但何大個兒的能力比你強也是事實……這樣吧,回頭我讓何大個兒還給你兩條街,等這個月下來,你要是還證明不了你的能力,就乖乖把地盤還給人家,你覺得呢?”
“在理!”
馮繡虎豎起大拇指,轉身拍拍屁股走人。
馮繡虎前腳剛走,洛蒙張就喚來一名執事:“把何大個兒給我叫來。”
……
沿著小徑走出柵欄門。
踏上街道石板路的第一步起,馮繡虎就垮了臉。
他招手把坐在路沿的順子喊過來,問:“你知道法陣麼?”
順子點頭:“知道,溝通神祇的。”
馮繡虎倒挺詫異——他本都做好順子一問三不知的準備了。
“法陣很常見?”馮繡虎抬眼看他。
順子趕緊擺手:“這哪能常見,見了有沒有命活都說不準。”
馮繡虎又問:“那你是從哪兒聽說的?”
順子道:“這還用得著聽說?王國有法令,嚴禁國民私自繪製法陣——其實不說也少有人這樣做,要是亂畫一氣什麼都沒發生還好,就怕萬一走黴運給畫對一個,把邪神招來了才是天大的禍事。”
馮繡虎點點頭,忽然冷不丁發問:“那要是用自己的血召喚邪神會怎麼樣?”
順子瞪大眼睛:“那得是多狠的狠角?這是拿自己獻祭吶。”
“嗯……”
馮繡虎沉吟不語。
他承認自己現在腦子時不時會抽風,但他可不傻。
剛才在書房裡聊起法陣時,洛蒙張冷冰冰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個死人。
二人沿著來時路往回走,順子小心問道:“大哥,咱們現在去哪兒?”他很怕馮繡虎又說帶他去洗神仙浴。
馮繡虎心裡想著事,答非所問:“你知道神廟麼?”
順子鬆了口氣,笑了:“這哪能不知道,整個帆城哪怕有人不知道大國公,都不可能有人不知道神廟。”
“誰說的?我就不知道。”
馮繡虎理直氣壯。
“說說,神廟是幹什麼的?”
順子抓抓頭髮:“這叫什麼話,神廟還能幹什麼?供風雨娘娘的唄。”
馮繡虎停下腳步,掰著指頭跟順子盤算:“你看,神廟供的是風雨娘娘,教會供的是迷霧之神,合著這倆不是同一個人?”
“這哪能一樣呢?”
順子也掰著指頭解釋:“風雨娘娘是女的,迷霧之神是男的;風雨娘娘是有帆城起就有她了,迷霧之神是這兩年才來的;風雨娘娘是咱們王國自己的神,迷霧之神是西邊兒來的洋神——這哪哪都不一樣!”
馮繡虎一拍大腿——原來洛蒙張是懷疑自己反水了。
冤了個大枉!馮繡虎捫心自問,自己不說對迷霧之神忠心耿耿,但好歹也是指著迷霧之神混口飯吃,哪能幹這戳脊梁骨的事?要說這事還得怪何大個兒!要不是他多收那麼多供奉銀,自己哪能背上這口大鍋?馮繡虎心裡憋著一口氣:“把弟兄們都叫上,找何大個兒要說法去!”
順子看看天色:“今天怕是來不及了,等明兒吧。”
馮繡虎抬頭望天,還大亮著:“怎麼就來不及?”
……
二人回到從底城上來的地方,順子給出瞭解釋。
他指著升降機:“弟兄們都在下面,叫人倒是不難,但升降機就這一個,得一趟趟往上拉,等人齊了,天也黑透了。”
馮繡虎心想也是,自己還沒吃晚飯,於是偃旗息鼓,擺手道:“那就明天趕早。”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木板搭的平臺。
馮繡虎走在後面,冥冥中忽然有所感應,他猛地回頭,一道身影閃進城牆門洞後不見了。
有人跟蹤?
馮繡虎不太確定,但升降機已經到了,順子在催他。
投進三顆銅珠子,升降機載著他們回到今天出發那一層。
馮繡虎終於想起這寨子樓裡還住著“妖怪”。
“你今天說那鴞人——是叫這個吧?鴞人又是個什麼人?”
“鴞人就是鴞人。”
走廊角落裡突然傳來聲音,把馮繡虎嚇了一跳。
他轉頭一看,苗根生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只是此時苗根生跟白天又不一樣了,原本淡紫色的膚色變成了暗紫,花紋也黯淡下去,整個人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
“班長。”
苗根生衝馮繡虎打了招呼,頗為憂慮地看了眼馮繡虎包在頭上的紗布。
“鴞人是你們人族給我們取的稱呼,我們原本有自己的名字,叫林隱族。”
三人排成一溜穿過狹窄走廊,回到自家的木屋。
馮繡虎坐到床上,好奇地盯著苗根生的臉看:“林隱族多好聽呀,怎麼起個這破名?”
苗根生聳聳肩道:“那有什麼辦法?規矩是你們人族定的,只有名字最後是‘人’字的,才算作人。就好比香鹿,他們原本也有自己的名字,叫山靈,但因為不肯歸順,所以沒人把他們當人看,權當牲口,還給取了個香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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