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從袖子裡抽出一張迭好的紙條,放在桌上。
洪勝火正要去拿,順子卻反手將紙條按住。
二人對視一眼。
洪勝火嗤笑一聲:“原來不僅是來攀交情,還是來談生意的。”
順子沉聲道:“按規矩來講,這訊息本該直接送與提督,權當我的投名狀。但眼下我無暇顧慮別的,只好厚著臉皮,先向提督討要一些報酬。”
洪勝火收回手來,抱著雙臂靠在椅背上,他衝順子揚了揚下巴:“說說罷,我得先知道你想要什麼。”
順子徑直開口:“我於國公夫人的事,她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最近做了些什麼,又見了什麼人。”
“你膽子不小。”
洪勝火眯眼看來:“但你莫不是忘了,那韋素娥不僅是國公夫人,更是大總統胞妹,我鎮水司效忠的正是大總統,你卻妄想借鎮水司的手去查韋素娥?”
順子沉默不語。
洪勝火盯了他半晌,良久後嘆出一口氣:“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急於想弄清楚馮繡虎死亡的真相,但讓我幫你查韋素娥,屬實是昏了頭——這話也就是對我說的,但凡換個別人,當場就把你拿了。”
他搖搖頭:“換一個要求吧。”
順子目的達成,借坡下驢改口道:“那就查科納特陳,他當時也在場,我不信他身上沒有疑點。”
洪勝火思忖片刻,點頭:“行。”
順子收回了手。
洪勝火拿起紙條,對順子笑道:“希望這條訊息值得我付出的報酬。”
順子面不改色:“一看便知。”
洪勝火展開紙條,定睛看去。
只見紙上筆跡潦草,寫道:工廠區裁縫老威廉實為黑夜教會神官,疑似那晚開炮賊人。
洪勝火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他隨手一揉,裹成一團的紙條燃起了火焰,轉眼就燒了個乾淨。
然後對順子問道:“這事還有誰知道?”
順子搖頭:“你我之外,再無他人。”
洪勝火頷首沉聲:“很好,此事絕不可外傳。你要的報酬,待查清後我自會著人送到你手上。”
這訊息值嗎?
對鎮水司來說,他們想查清的只是那晚誰開了炮。
而對洪勝火來說,他要查的是弄壞炮彈箱的人。
這二者大機率是同一個人,洪勝火心知肚明,所以才能藉著查開炮者的名義去查自己真正想查的事。
所以這條訊息就格外值錢了——如果訊息屬實,老威廉真是黑夜教會神官,他就確實有能耐藉助陰影咒術潛入艦船;而一旦確定那晚開炮的真是老威廉,那麼洪勝火想查的事也就有了重要線索。
……
只是洪勝火不知道的是,他和鎮水司都被馮繡虎拿來當槍使了。
今天洪勝火和順子提及的三個人,韋素娥,科納特陳,老威廉。
這三人本就關聯,所以不管查誰,最後都只會回到同一件事身上。
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而馮繡虎已經準備安心入睡。
今晚他要去趟靈界,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打算在邁克家裡留宿一夜,就不回娘娘小院了。
馮繡虎躺在沙發上,邁克已經回房休息。
朦朧的月光從窗戶灑進客廳,照在馮繡虎的腿上。他掐起法訣,將意識沉入靈界。
依舊是在夢林。
馮繡虎和蝕大眼瞪小眼。
馮繡虎看看周圍,沒發現那隻肥貓頭鷹的影子。
“陰鴞呢?”
他問。
蝕回道:“上次風雨突然闖進來,把她嚇壞了,她怕被殃及,短時間內應該不敢再冒頭。”
馮繡虎不滿道:“好歹是從古至今活到現在的原始神,膽子也太小了。”
蝕無奈替陰鴞解釋:“她性格一直這樣,否則也不至於被希夷欺負了那麼多年。”
“哦——”
馮繡虎恍然大悟,指著蝕說:“所以你選擇躲在夢林也是看中了她好欺負!”
蝕趕緊捂住馮繡虎嘴巴:“別瞎說!”
然後又壓低聲音:“……小心被她聽見。”
馮繡虎推開蝕,在旁邊蹲下:“那就聊正事。”
“趁著這次假死,必須一鼓作氣把科納特陳給摁死,他要是不死,我就不能活過來。”
在這一點上,蝕和馮繡虎心意相通:“如果只是弄死他倒簡單了,找個沒人的地方下手,我一口氣就能把他吹成鏽粉。”
“但難處在於,他不能簡簡單單地死,必須死得有理有據,這樣你才能堂堂正正地活過來。”
馮繡虎託著下巴:“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他為什麼要殺我了——他想從工廠入手,暗中阻撓大國公獲取信仰,而要做到這一步的前提是正式接手聖堂,卻不料我被瓦德拉喬提拔了上來,這才擋了他的路。”
蝕也蹲了下來,托起下巴保持著跟馮繡虎一樣的姿勢——兩個一模一樣的“馮繡虎”就這樣蹲成了一排。
蝕說道:“是這樣沒錯,你遭遇槍手那次,正好就是升任神甫當天,而在那之前,科納特陳對你的態度還挺不錯的。”
馮繡虎不屑道:“那時候對我不錯,是因為有利可圖,科納特陳在利用我——我把鴞人扣了,給工廠使絆子,他心裡指不定多高興呢。”
話說到這,馮繡虎忽然愣了:“可我當時不知道呀。”
蝕的視線瞟過來:“什麼?”
馮繡虎說:“我當時不知道他其實很高興。”
蝕啞然失笑:“多稀罕,這種事偷著樂就行了,他還能表現出來?”
馮繡虎搖頭道:“可他幫魯鴻熙帶話了。”
蝕沒聽明白,他用腳撓了撓脖子——但隔著鞋不痛快,於是他又把鞋脫了。
馮繡虎自己卻已經想明白了,他一捶掌心:“科納特陳是故意的,他從那時候起就已經在想著拉魯鴻熙下馬了。”
蝕還是沒懂:“這又是從哪兒看出來的?不是魯鴻熙主動找科納特陳辦事麼?”
馮繡虎接著往下捋:“是魯鴻熙主動找教會解決鴞人問題,這沒錯。”
“但問題出在,他該找的是尤克胡,而不是科納特陳。”
“他兒子保羅在尤克胡手下當差,所以魯鴻熙既然是來託關係辦事的,那必定會找個熟人——那麼這個帶話的中間人怎麼就輪到科納特陳頭上了?”
蝕眼睛一亮:“除非是科納特陳主動攬到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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