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因欺君之罪庭杖兩百,活活被打死在掖庭。屍體隨隨便便地一埋,本來在宮裡也不是什麼大事。
轉天御膳房負責皇帝早膳的廚子們,上灶的時候發現爐膛裡的火已經燒得通紅,灶上的大鍋汩汩地發出沸騰的聲音。
“誰這麼大早地就燉肉啊?皇上傳肉湯了嗎?”其中一個廚子嗅了嗅,而且這肉湯的味道有點奇怪啊,又香又臭的。
另一個上前揭開鍋蓋 —— “哐嘡!”鍋蓋砸在地上,人也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
眾人一擁而上,探頭去看,蒸騰的水汽下,是一具四肢被拗成一團的屍體,頭擱在中間,像一個“囧”字坐在鍋裡,已然熟透了。
一時尖叫的尖叫、嚇傻的嚇傻、嘔吐的嘔吐,上報的上報,亂出一鍋粥。
後來查出這是高太監的屍體,又是一頓盤查,一時人心惶惶。
高太監被燉了的訊息一經傳出,趙道士心知定是那九尾狐前來尋仇,忐忑不安,夜裡也不敢睡覺,生怕不測。
但連著幾天並無動靜,他凡人之軀,幾個大夜生熬下來,疲憊不堪更勝於膽戰心驚。
這晚,他實在熬不住,貼了幾張符紙在床頭,一邊唸唸有詞:“狐仙大人,您火眼金睛、明察秋毫,都是高公公出的主意獻的計策,跟我沒有關係啊!我也是被逼無奈啊!我上有八十歲老孃,下有三個月嗷嗷待哺的小兒,我若不聽從他的命令,我一家老小都性命不保啊!狐仙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冤有頭債有主,高公公才是首犯,我只是一個被逼的小卒,我身不由已啊!狐仙大人……”
他念唸叨叨胡說八道,說著說著,自已好像都信了,全身放鬆下來,眼皮子越來越沉,頭一歪,就睡死了過去。
最先發現他的,還是那隻褐色大花斑猞猁。她遠遠地望見插在宮門旗杆上的趙道士,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趙道士被扒了個精光插在旗杆上,體內被置入了狐火。狐火是低溫燃燒的妖火,在他體內慢慢灼烤著五臟六腑,像燻一塊臘肉、煨一隻紅薯,然而死不了。並且生怕他呼痛過早地引來救援,還將他的聲帶提前損毀了,即使如此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他拼得目眥欲裂肝腸寸斷也只能發出“嘶嘶”的低吼,吹散在夜風中。
猞猁咋舌,雖然她是想借九尾狐的手清理門戶,但委實沒有料到她的手段如此狠辣。不過,她也只是在看到趙道士七竅裡冒出了縷縷黑煙後,敲響了宮中火警的鐘,而已。
龍顏大怒,因眾人都說,這事絕非是凡人能做出來的,立時便要去請正在閉關的真人,但閉關修煉又哪是一道聖旨就能打斷的。
正拉扯間,外御膳房又出了事。
外御膳房正是翰林宴那日準備宴席的廚房。也不知道火是怎麼燒起來的,待禁衛軍趕到時,已經燒得如火如荼,濃煙滾滾燃黑了半邊天空,整個空氣裡都是嗆死人的焦臭味。
但是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膳房的所有門窗,包括通風散煙的灶洞,都被封死,偌大的屋子猶如一個密封的鐵桶,從裡面燒到了外面。火勢熊熊,杯水車薪。
有眼尖的,還是看到了火燒火燎的煙霧裡,顯出一名女子的身影,一步一步從繚繞瀰漫的煙火中走來,戴著貓臉的面具,揹著火光,殺氣凌厲。
眾人悚然,忙端起武器嚴陣以待,女子卻一閃身,恍惚不見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些妖異鬼悚的宮廷秘辛,很快便傳到了民間。民間便也很快地添油加醋,傳出了各種版本的貓妖八卦,所有人都賭誓是親耳所聽真的不能再真。
皇帝親自來逼真人出關,猞猁知道,這事可沒法善了了。幸虧她從未在人前顯示過妖力,所有人都以為她是一隻普通猞猁,不然這貓妖的嫌疑,免不了有她一份了。她算了算人頭,事到如今,應該都清算完畢了吧? 除非……
“不好!”她驟然變色,除非那狐狸怨氣滔天地要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