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江懷霽捋起袖子自覺進廚房刷碗。
節目組搭建的洗漱臺有點低，男人得彎下腰才能幹活。
細密的泡沫在手背留下白色的水線，帶走餐碗的油漬，動作不太熟練，但好在足夠認真。
屋內除了水聲，再無其他聲響。
……
安靜得有點不合常理。
江懷霽手上動作頓了頓，抬頭環視一圈，在書桌邊找到了湊在一塊兒的兩個腦袋，正聚精會神的垂眸看著什麼。
啊，真可愛。
男人勾唇淺笑，繼續沒完成的活計，沒兩秒鐘，他又頓住了。
嘶——
可歡歡不像是會看書的人呀……
手底動作加快，幾下把碗筷沖洗乾淨，江懷霽用廚房紙擦淨水珠，便悄聲向二人靠近。
一塊兒童手錶擺放在數學書上，螢幕只有兩根手指寬，江懷霽眯起眼睛，從左上角細小的圖示可以看出正在使用的是一款叫做“洋柿子”的小說軟體。
小孩欲撥動頁面，卻被明歡攔了下來，指尖因用力帶著點粉，女人細膩秀美的手將肉乎乎的小手按在桌上動彈不得。
直到明歡看完這一頁，才從鬆開手，言簡意賅的指揮他：
“翻。”
明歡發誓，她本來是真的打算認真教授這孩子知識的，可他卻以飯後要休息十分鐘為由拿出了兒童手錶，居然比明歡、江懷霽的款式還要高階！
自己都只買基礎款，小孩居然用上了升級款！
明歡當機立斷——加了他的好友。
俄羅斯方塊、連連看、消消樂、貪吃蛇這種迷倒萬千少女的遊戲，人家自然是看不上的。
軟糯的手指在螢幕上熟練的滑動、點選，開啟了閱讀軟體。
正假裝自己不在意的明歡用餘光瞄到他的操作，擁有數萬本小說閱讀經歷的資深讀者在心底哼笑一聲。
這小屁孩不會是在追更吧？
呵！等體會到作者斷更的痛苦，就知道什麼叫做煎熬了。
大人的世界你把握不住，還是乖乖回去看益智小故事吧。
明歡剛要把視線移回刺激戰場，就見小說的簡介一閃而過，瞬間抓住了她的心神。
誒？好怪，再看一眼。
女主車禍後穿越了，居然性轉成為了架空世界剛剛被淨身的小太監，轉了但沒完全轉，身體剛能走動就被分配到了冷宮的一位妃子身邊。
憑藉絕佳的化妝技術以及《替身皇妃過情關》十級學者的心眼子，助妃子重獲聖寵。
但貴人的心思不易琢磨，主角已經厭倦了這種爾虞我詐、提心吊膽的生活，而妃子也因私心不願放她出宮，只好設計假死逃出宮去。
誰知死訊傳開後，尊貴威嚴的帝王、風流倜儻的王爺、嬌美動人的妃子、邪魅多情的魔教教主、清冷端方的宰相公子……
一個個都瘋魔了。
正值悲傷之際，天災忽至，無數百姓流離失所，人民苦不堪言，頭頂的那片雲卻作用甚微，賑災的錢糧被層層剝扣，一隻大雁到人民手裡就只剩下一根毛。
那一刻，五顆紅星在主角心中閃耀，於是躲在小山村種田的主角扛起反抗的大旗，自制黑火藥，率領千萬百姓反他孃的！
最終滅封建、推民主，成為第一個把頭像印在紙幣上的大人物。
……
明歡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連手機上的小人變成了盒子都不知道。
正經人誰學習啊？
但是觀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為了減少工作人員入境影響畫面，室內都是用固定機位進行拍攝，幕後操作捕捉鏡頭。
由於角度存在偏差，觀眾們只看到兩雙閃耀著求知光芒的眼睛緊緊鎖在書本上，從他們身後探頭的男人僅看了一眼，就滯在原地。
【什麼小學題目這麼難？讓我康康。】
【天啊，我就知道阿歡還是靠譜的，癲狂的作風只是這個女人的障眼法罷了，智慧才是她的本色 ，我超愛。「感動流淚」】
【不止是你，我簡直要被姐的美貌迷死！】
【題目有什麼好糾結的，風吹哪頁讀哪頁，哪頁不懂撕哪頁。】
【再愛就不禮貌了。】
【……】
家裡有一個聰明的就夠了，為了防止孩子像明歡一樣聰明，江懷霽邁動長腿飛奔至小區門口的百姓大藥房，買了瓶速效救心丸以及降壓藥以防不測，給大家都分了點後，便再次扛起了輔導大旗。
這一晚，窗外的風兒格外喧囂，天很黑，夜很長。
……
“姑奶奶請接電話！姑奶奶請接……”
明歡接通了電話：“喂？”
對面傳來一道清潤的女聲：“請問是嘉文的媽媽嗎？嘉文在學校……”
‘嘉文’？
沒印象。
期末正值詐騙高峰期，她剛從家校聯絡群裡看到了班主任發的防詐騙通知，轉眼詐騙電話居然還打到自己頭上了。
“你打錯了，我兒子名叫龍傲天，就讀於霍格沃茨藝術學院，他在學校擔任學生會主席辦公室旁邊飛天掃帚管理室的衛生委員，誰想借掃帚都得經過他的同意，日子不知道有多好呢！”
隨即按下結束通話鍵，將手機往旁邊一拋，繼續專注於電視劇。
趁著廣告間隙，不屑的哼笑一聲：
“現在的詐騙分子真是太沒有職業素養了，打電話還打了個錯的，嘖嘖……”
非常有職業素養的江先生正盡職盡責的充當靠椅，不是沙發坐著不舒服，而是美好的肉體更符合人體工學。
護在女人腰間的手臂一滯，江懷霽猶豫的低下頭與懷中人對視：
“我們的新崽兒好像……就叫嘉文。”
“……”
訊息提示欄跳上江懷霽的手機螢幕：
“【清風明月】：請張嘉文的家長下午四點半到A棟教學樓教師辦公室來一趟。@世界第一美少女@江。”
“【清風明月】：同時提醒各位家長謹慎辨別來電資訊，不要胡言亂語，我從教十餘年，還沒遇到過叫做龍傲天的學生。”
明歡不願意承認這個丟臉的人是她，但在姜悅保證一定會給她留一份小學門口的烤串和土豆餅後，還是決定勇敢面對。
“扣扣扣——”
“請進。”沒有了電音的干擾，班主任的聲音多了幾分威嚴，令明歡回想起了當年被叫家長的恐懼。
但她好歹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被叫家長的次數多了，就一點也不怕了。
大大方方推開門，入眼就是委屈巴巴的張嘉文小朋友，撅起的嘴巴訴說著內心的倔強。
看到認識不久的爸媽，憋了許久的情緒一下就湧上心頭，眨巴眨巴眼睛，豆大的淚珠在地上砸起一塊小水花。
“嗚哇哇啊——”
明歡手腳敏捷地側身一閃，眼淚哇哇的炮彈就砸在了江懷霽腿上，被男人扶住後腦，哭聲瞬間沉悶，還了辦公室一片清淨。
拍拍胸口鬆了口氣，明歡仍心有餘悸，她這身衣服愛惜得很，鼻涕眼淚抹上來還不得報廢啊，這份責任就讓有能力的人承擔吧。
“老師您好，請問嘉……”尾音拖得長長的，半天沒吐出個名字。
江懷霽在身後適時提醒道：“嘉文。”
“對對對，嘉文他在學校怎麼了？”
班主任皺起眉頭，懷疑的目光打量著看似不靠譜的兩人以及扛著儀器的攝像大哥。
嘉文客串節目的事情她早有耳聞，但是這種情況，還是跟親生父母交流比較好。
在她沉默的間隙 ，明歡以為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受到了質疑，當即正色道：
“在我們那兒，只有心情好時，才讓男人上桌吃飯。”
效果立竿見影，班主任老師拿起桌上的田字本遞給明歡，封面寫名字的地方被畫上了幾隻小鳥，旁邊歪歪扭扭用拼音寫著‘放學別走，否則哼哼哼。’
“嘉文的同桌是轉校生，但近期嘉文總是扯人家頭髮，把人家堵在牆角，今天更是在別人的田字本上亂塗亂畫、言語威脅，行徑惡劣，希望家長能夠配合處理。”
！！！
明歡聞言驚訝的看向啜泣不已的小豆丁，嘉文雖然有點兒調皮，但也做不出校園霸凌的事情啊！
感受到頭頂涼颼颼的，張嘉文抿著嘴，眼淚汪汪的抬頭，卻被江懷霽黑沉的眼神嚇得一激靈，當即哆哆嗦嗦的解釋道：
“不、不是說呃，女孩子都、都喜歡壞男孩嗎？”
壞男孩？
你說的是身高腿長、八塊腹肌、青春洋溢、濃眉大眼、痞笑勾人、帥中帶著點壞、壞裡全都是帥的壞男孩嗎？
明歡聯想到昨晚偷偷刷到的網路神圖，看不清面容的帥哥敞開皮衣，大方的露出充滿野性的胸腹肌群，陰影處隱約可見衣下的束帶。
誰說站在光裡的才是英雄？
光著站著的也是英雄。
【壞男孩？你這頂多是小土豆子。】
【這種壞男孩我一拳能打二十個。】
【他好注重人設，他真的，我哭死。「大哭」】
【小夥子，路走窄了。】
嘴角抽搐幾下，明歡拆開紙巾，走近後蹲下給‘壞男孩’擦臉：
“嘉文，你最近不是在追《穿越後宮之我穿越了》嗎 ？怎麼開始實踐起校霸文學了？”
“而且。”
她從‘我的收藏’裡翻出男菩薩的珍貴影像資料，面帶傷痕妝的戰損男孩正對著鏡頭咧嘴一笑，翻轉螢幕遞到張嘉文面前：
“這才是我們女孩子喜歡的壞男孩，你還差得遠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