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一百一十二章

“…………”

巷道之中一片死寂,遠處有飛輦疾馳之聲,以及大火澎湃洶湧勢必燒穿天地之勢。連星茗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一聲緊接著一聲,一聲蓋過一聲,他嘴唇微張氣喘不止,多年來混沌的大腦從來沒有這樣清晰過,緊張之餘眼底放光,只感覺腎上腺素瘋狂在體內奔流。

他能感覺到傅寄秋好像屏住了呼吸,喉結上下動了動,堅實的胸膛硬邦邦的死僵著毫無起伏,

像被人施展了定身術,怦怦的急促心跳聲卻隔著一層薄薄的衣物,震到他指尖發麻。

這時,宿南燭抬手擲出一團黑乎乎的靈氣,靈氣觸及地面便砰?”一下子像潰散的濃霧,迅速向周圍散開。

其內有毒!

連星茗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張嘴提醒,便感覺到腰肢被向上一提,緊接著腳尖離地。

幾個呼吸之間,他便離那濃郁毒霧十幾米遠,耳邊響起一道彷彿被凍住的聲音:

“……你剛剛說什麼?”

“同樣的招數用兩次,屢試不爽。”宿南燭比連星茗先開了口,語氣盡是嘲弄,彷彿對他這些小把戲早已經瞭然於心,“傅仙長,連搖光為了抓住你這根救命稻草,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你難道不覺得他現在的模樣很眼熟麼。”

“……”

宿南燭笑了聲,繼續道:“當年他想打動我時,也曾戴上過這張耽於情愛的面具……”

話音未完,傅寄秋眉頭緊皺揮袖。蒼勁風力“唰”向那邊襲去,震耳欲聾的爆裂聲平地而起,地面都被轟出了蛛網狀裂紋。

宿南燭聲音驟停,傅寄秋依舊緊緊攥著連星茗的手腕,視線直勾勾的一瞬不偏移,尾音不受控制地顫動,“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從十三四歲、十五六歲的時候就心動了,我還偷看過你練劍。”連星茗沒有辦法解釋其中的誤會,有關於情魄、系統的一切,都因為不可抗力而無法說出口,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去重申,“我沒有膩了你。”

“我對你是有感覺的。”

“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特例。”

這些話一句接著一句,半點兒都沒給旁人留出插話的空檔。

幾乎每一句落下,都像是新鮮的氧氣倒灌入肺腑之中,讓傅寄秋凝滯的胸腔得以喘息。

“我是想說,我、我喜歡你!”

連星茗說完,心跳快得彷彿要從喉嚨裡跳出來,可傅寄秋卻遲遲沒有給他回應。

為什麼?

師兄是不相信他嗎?

又有毒霧擴散過來,傅寄秋摟住他,足尖輕點地帶動他的身形,蹙眉看向毒霧。

他抬手強行將傅寄秋的臉龐掰向自己,看都沒看一眼陰沉著臉滿是懷疑的宿南燭,急切道:

“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太遲了,我做了很多錯事,我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彌補,我……但我說的句句都是真話!師兄你若是不相信,大可去問白羿。”

傅寄秋放下連星

茗,將後者護在身後。

偏眸時下顎線繃緊,明明是問句臉上的神情卻像是懇求著在期盼否定。

“你飲酒了?”

“……”連星茗震驚到眼睛都睜大了一瞬,啞然道:“什麼?怎可能!”他又急又好笑,抬高音量道:“我現在非常清醒,我對我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負責!”

巷道盡頭響起嘎吱嘎吱的車軸聲,竟是那呼嘯遠去的飛輦折返,“刺啦”一下子猝然停在道路上。飛輦中的寒荷與白羿二人被巨大的慣性甩出,雙雙摔在地上。

連星茗看見白羿,屬實宛若在幽暗森林中看見一尊從天而降金光閃閃的大佛,喜極喊道:“白羿,你快告訴師兄,我從小就喜歡他。”

“啊?什麼?——咳咳咳——什麼東西——”白羿就差將迷茫二字刻在腦門上,齜牙咧嘴從地上爬起,一瘸一拐順手將寒荷也扶起。

連星茗舉步想過去,傅寄秋抬臂一攔。

低喝道:“別靠近他。”

“……嗯?”

連星茗停下步子,這才細看白羿——

渾身鎧甲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就連臉上也像被抹了灰塵的花貓,一張灰撲撲的黯淡俊臉上,唯有眉心有水滴狀的鬼玉碎片正閃爍微光。

[差點忘了。]

系統也在這個時候出聲,滿是以頭搶地的為難感,[這枚鬼玉碎片你還沒奪回來,宿南燭現在還能控制白羿呀。]

白羿好似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抬手在虛空中一捏,捏住了一把由障氣所化的長/槍。

呼哧呼哧喘著氣,猩紅瞳仁緩慢轉向寒荷。

“師叔。”

傅寄秋衝寒荷道:“退後。”

寒荷與白羿對視,陡然覺得渾身汗毛都立起,面色微變抱著琴退後數步。

一直退到了傅寄秋身側,寒荷才鬆弛下來,眉頭微皺道:“搖光,召回鬼玉碎片!”

不用寒荷多說,連星茗早已經咬破指尖,抬手時一滴鮮血掠向白羿的眉心,空懸在後者面龐前幾寸處。他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實力,對鬼玉碎片的掌控感若有似無,只能竭盡所能控制住那滴鮮血,想將其強行按上鬼玉碎片。

白羿面色更加黯淡。

似乎是極其抗拒,正不由自主向後退。原本恢復意識後轉為白皙的膚色也隨著那滴鮮血的靠近,緩慢變成泥瓦般的灰白色。

就連瞳孔都在逐漸失去焦距。

[你先停下來,白羿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系統制止道。

連星茗收手,那滴鮮血霎時間潰散。

白羿又一秒恢復神志,茫然衝這邊喊:“二殿下,還愣著幹什麼?我不想傷害你們,快將我眉心裡這個鬼東西弄出去啊!”

“…………”一片安靜。

寒荷瞭然,轉頭問:“白將軍之前能夠恢復清醒,是藉助了鬼玉碎片的力量?”

之前白羿神志不清,混沌不分。

宿南燭將鬼玉碎片嵌

入了他的眉心,他這才因禍得福,醒轉過來。

如今若是取出鬼玉碎片,只怕他又會回到之前的狀態——渾渾噩噩披著鎧甲,在早春微涼的河畔毫無目的地遊蕩,宛若一具找不到墓穴的遊屍。

現在的情況讓人十分為難。

不取出鬼玉碎片,白羿便會成為宿南燭能夠拿來威脅他們的籌碼。

可取出鬼玉碎片,白羿又會失去意識。

連星茗稍稍站直了些,側面有一道頗為複雜的視線盯過來,他便偏眸回視,“師兄?”

傅寄秋聲音沉靜問:“你捨不得白羿,對麼?”

這個問題好生古怪,連星茗道:“自然。”

傅寄秋微頓了下,輕輕頷首。

連星茗心中更覺古怪,他不知道傅寄秋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這時,宿南燭從濃郁的毒霧中走出,卻不完全走出,大半個身子還隱藏在毒霧之中,隔著滿目青紫冷然道:“連搖光,若希望白羿安安生生活著,便和我走。”

白羿氣急:“你竟然拿我威脅二殿下?!”

宿南燭冷哼一聲並未搭理白羿,毒蛇般的視線從始至終只是直勾勾盯著連星茗。

[唉!]系統突然長嘆一口氣。

連星茗面色不動,[做什麼?]

系統老神在在,唉聲嘆氣道:[依照你的尿性,為了白羿的安全考慮,你肯定要和宿南燭一起走了。這樣一來,想再見到你師兄不知道得猴年馬月……]

連星茗打斷:[怎可能。]

系統:[?]

[我又不是七八歲的稚嫩孩童,宿南燭讓我跟他走,我就跟他走?若這次真被威脅到,哪日我想吃青菜他想讓我吃豆腐,他都能夠拿白羿的安危來脅迫我改吃豆腐,]連星茗心情平和眨了下眼,道:[宿南燭不會殺白羿,只要充分認清楚這一點,便不會被他脅迫到。]

[可你之前……]說到一半,系統猛地回過神來,連星茗的情魄已經癒合了!變化如此之大,直到現在系統才意識到情魄對一個人有多重要,它改口問:[你怎知宿南燭不會真殺白羿?]

連星茗:[白羿是他手上唯一的籌碼,籌碼得“存在”,才能對別人起到威懾性。]

說罷,連星茗在心中組織完辭藻,上前一步正準備說“我就不走,你奈我何”,誰曉得話都尚未說出口,他的肩膀被人向後重重一按,一陣寒風呼嘯而去,肉眼只能看見傅寄秋衣袂飄飄的修長身影,宛若一柄冰刀嗖一下子扎進了青紫色的毒霧之中——

師兄竟硬闖毒霧要殺宿南燭!

[啊!]系統驚呼了一聲,連星茗也被驚到了,他下意識想跟過去,卻被撲面而來的毒霧斥退數米,抬眼時只能看見其內有恐怖的靈力對沖,宿南燭面色驟變左閃右躲,怒音道:“傅寄秋,你不要命了?”

傅寄秋的回答是窮追不捨,冷峻的面龐繃得緊緊的,幽暗的瞳孔內殺機畢露。

見此情況,連星茗總算明白傅寄秋那句問話何意。

“少仙長難道認為,你一定會為了我,選擇跟宿南燭走?”白羿也驚到下顎微張,連連搖頭咂舌道:“二殿下,少仙長恐怕覺得自己在你的心中毫無份量。不然怎會如此……”

如此爭分奪秒,

像生怕遲了半步,趕不上連星茗棄了他的速度。

連星茗著急喊道:“師兄!小心!”他的聲音被掩蓋在毒霧滋滋聲之中,宿南燭能有如今的地位,不僅僅因為實力,還有那令旁人望塵莫及的用毒伎倆。尋常人碰上宿南燭,連周旋都不肯,唯恐毒霧不知不覺沿著鼻息侵害五臟六腑,屆時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可傅寄秋眼下竟全然不顧毒霧了!勢必要速戰速決,手背與脖頸上的膚色青紫可怖,使出的每一次攻擊都直衝宿南燭的命門而去,不出幾個回合宿南燭就身中數道攻擊,踉蹌著後退嘔血不止。

傅寄秋自己也身中劇毒,眼眶下經絡泛著絲絲青紫色荊棘,為他常年端正規整的仙姿添了幾分獨屬於魔修的詭秘執念。

兩敗俱傷。

白羿見連星茗在外圍轉來轉去,幾次伸腳要踏入毒霧又面色僵硬縮回腳,他好笑道:“你是不敢靠近他們嗎?”

連星茗:“……不敢。”

冥冥之中連星茗想到一種十分匪夷所思的可能性,傅寄秋該不會覺得他方才上前一步,是打算跟著宿南燭走吧?

怎可能啊!

想到這兒,連星茗心中更為焦切,衝寒荷要了熒惑,一鼓作氣就要踏入毒圈中,被白羿一把子拉回來。

白羿道:“好了二殿下,鬧劇也該結束了。”

連星茗蹙眉,“嗯?”

白羿才嘆氣道:“別裝聽不懂啊,你如此聰慧,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將我眉心這鬼玩意兒取出來吧。”

連星茗長達幾秒鐘都沒有回應。

他想說再給他一點兒時間,只要宿南燭死了……可當他準備開口時,目光卻直咧咧對上了白羿的眼神。這是一種經歷過大是大非之人才會有的眼神,其中帶著點兒傷感,更多的是肅穆,像是已經做好了人生十字路口的決定,任何人的建議與阻攔都不會使其動搖決心。

白羿看了他幾秒鐘,又垂下薄薄的眼皮看著自己的手,指尖時而凝實,時而化作障氣,“我不是參過幾年軍嘛,一直戰敗,日子挺苦的,但也算是多多少少學到了一些東西吧。從很早、很早起我就知道了,逝者可思不可追,每一天睜開眼睛就有親近的人死在戰火之中,這很恐怖的。最難受的那次你也知道,是我爹的死。我倆一起深陷困境,我跑脫了,他被巨石拍碎,一開始我一直沉寂在這件事裡,天天想,總是想,我老是在戰場上走神,我不哭,但是我走神的頻率太高了,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那個時候我回頭去救我爹,會不會我和他都能活下來?”

說到這,白羿放下手掌,笑道:“你猜我是怎麼想通了的?”

連星茗側過身,薄唇緊抿不看他。

白羿自顧自聳肩繼續道:“

我當時想著,如果我是我爹……”他沉默幾秒,面上笑容更吊兒郎當,我沒有遺憾。㈩_[(”

“……”連星茗鼻腔猛地澀了下,快速眨了下眼睛忍住翻湧的情緒,深呼吸平緩。

白羿道:“二殿下,你能明白嗎?身為佛狸將領為國捐軀,我沒有遺憾。”

連星茗這才肯看他,道:“我以為你會不甘心。”

白羿搖了搖頭,道:“我是不甘心,但我沒有遺憾。我活著的時候積極去面對了,死時亦能死得其所,我和我爹還有崇寧長公主,我們都無愧於天地。相反像現在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連行動都不能自控,對朋友揮刀相向,這才真是叫我死不瞑目啊。”

他臉上的笑容一收,雙掌合攏衝連星茗行禮,“二殿下,勞您還我身後體面。”

連星茗深深閉眼,道:“即便取出鬼玉,你也只不過是化成一具行屍走肉,終日徘徊在護城河旁邊。這是你想要的體面?”

白羿急道:“並非如此!我能夠感受得到,我心中有執念尚未消散,只要能走進連雲城的城門,我定能安安穩穩去投胎了。”

“你說的倒是容易!”

連星茗還在掙扎,白羿表現得如此坦然,才更叫他心中憤懣不平不好受,眼眶泛紅著責問:“執念消散,你知道這有多難嗎?我怎麼可能能夠讓你在失去神智的情況下,心甘情願走進城門?你的執念根本就無解,所有人都死去了,連雲城中埋藏了多少條性命,數都數不清楚。那道城門你不敢面對,是因為恐懼曾經的失敗?還是因為憎惡大燕亦或者漠北?無論是因為什麼,大局已定!我又不能讓死去的人起死回生,我亦無法一雪前恥,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的執念,你告訴我怎樣做才能戰勝它,如何坦然去面對?!”

“二殿下,你……”

白羿嘴唇動了動,臉色蒼白愣愣道:“你說的這些,是你自己的執念吧。”

連星茗:“……”

白羿道:“我從沒想過這些。我不敢過城門是因為、是因為……”這其中好像有很大的誤會,白羿下唇微微一抽,扶額道:“是因為我無顏面對連雲城的城民。當年戰敗,漠北失信屠城,我怎麼有臉再見他們。”

這次輪到連星茗發愣了。

他猜想過很多次白羿為何恐懼過城門,他想到過可能是因為白羿曾經死在那兒,也可能是因為連玥的死,亦或是其他血債。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種原因!

他忍不住道:“你知道現在連雲城的人怎麼說你嗎?他們說你是逃兵,胡亂編排你,將你的功績通通抹去,他們還……”

“我知道。”

白羿垂下眼睫,無奈彎唇笑道:“年少時有人編排我,你可是在一旁幸災樂禍恨不得跟著嘴幾句。怎麼年齡長了,氣性也隨著長了。”

連星茗臉色難看:“這能一樣?”

白羿擔心看他許久,半晌不說話。連星茗避開視線,聲音變得顫抖,“我只是覺得十分可氣。江山已改,他們早已經不是佛狸子民,

而是大燕人,既是當年佔盡了便宜的大燕人,又有何資格來評判是是非非。”

白羿搖頭,又搖頭,憂心忡忡道:“你這個樣子,我不能放心離開了。”

“……”

當年連星茗與白羿狐朋狗友玩到一處,雖說雙雙都常語出驚人,但性格是比較出來的,無論誰來瞧上一眼,都說連星茗比白羿要穩當很多,心思明顯更重些。可實際上,白羿才是那個更成熟、心智更加強大的人,連星茗一直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他從來不將心底血淋淋的傷疤撕開,與旁人訴說。

說了又有什麼用?

沒有人能夠真正與他共情。

他一直覺得,既然經歷過一樣的事情,至少白羿的感受理應與他一模一樣。世事無絕對,如今連星茗才發覺,白羿其實沒有被困住。

山河變色,被困住的人自始至終只有他自己。

也萬幸只有他。

連星茗深呼一口氣,將堆積如山幾乎能壓死他的情緒全部埋死在心底最深處,轉過眸時又恢復了平時那副悠哉的淺笑,道了聲“抱歉,是我失態了”,轉言道:“你能走出來是一件好事,我其實蠻為你開心。白羿,下輩子不要投胎在亂世了,在和平年代當一個普通人,便是大幸。”

說著,他劃破指尖,正要觸上白羿的眉心,後者卻猛地攥住他的手腕:“二殿下!”

連星茗挑眉,“又怎麼了?”

白羿狐疑問道:“你真沒事吧?”

連星茗故作鎮定笑道:“我能有什麼事,跟小時候一樣,愛犯些小孩子脾氣罷了。”

白羿仍然不肯放下狐疑。

他總覺得他們的對話還少了些什麼,未曾告別,也未曾坦然相對,離別如此擰巴,叫人實在是放心不下。明明話未盡,可連星茗卻溫柔不失堅定點上了他的眉心,側過身低聲道:“心之所向,素履以往,莫要被其他事物牽制住,哪怕是我。安安心心往生,剩下的都交給我。”

白羿看不清連星茗此時的神情。

他只能看見連星茗血色流失的側臉,瓷白淨美的面容朝向牆那一側,靜悄悄閉上眸子沒有再看他。

耳邊響起的最後一聲,是:

“我答應你,一定還你身後體面。”

白羿:“……”等等。

如果說剛剛還只是狐疑,那麼白羿現在十分肯定,連星茗心底深處依舊十分壓抑,他在這個時候離開,豈不是火上澆油?

可還不等他說些什麼,一切遁入了黑暗。!

慚時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