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換舊是常態，每時每刻都在有新生命降臨這世間，也每時每刻有人在告別這世界，人生在世不過百年，我們都是可以被替代的，所以我不在乎結局，我在乎的是結局的方式。”何潤髮的話裡充滿著機鋒。

辛南安臉上的笑意不減：“我既然坐在這裡，你的底細我就都清楚，你也是跟著錢佬混的。以前沒什麼，滬海的生意多的是，我們可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現在不成了，錢佬那老不死的擺了我一道，我得讓錢佬知道惹毛我的結果。所以我給你的解決辦法很簡單，我不抽你的水，但是你必須在我的手底下走貨，從錢佬那裡直接掛線這條路走不通了。”

似乎這樣的說法並沒有出乎何潤髮的意料，何潤髮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沉默了很久。

“新符換舊福依然是福氣，但是新人換舊人可能就是禍事。”何潤髮對辛南安的話不置可否，轉而說：“其實很多時候我在想如果能將少安和青婷的身份換一下就好了，少安這孩子作為一個男人不夠聰明，我們這個行當不夠聰明很容易死翹翹的，爭勇鬥狠只是下乘。而青婷又是太聰明，只是這些聰明我又刻意沒讓她往人世腌臢上去用，所以眼裡自然是真善美，遇到良人自然是美事，但是遇人不淑的話很容易受傷。如果少安和青婷掉個身份就完美許多，聰明的去行險，愚些的安度人生，或許就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美滿，只是這些終究只能是想想。現在會覺得自己貪心不足，所以餘下的時光裡就想急流勇退了，他們美滿我才美滿，所以可能會讓辛小爺失望了。”

何潤髮的絮語就如同說家常，眼角眉梢帶著股真切的味道。

換個人坐在這裡可能就會相信何潤髮的話，辛南安只是嘲諷的往上勾了勾嘴角。

“激流勇退？說的比唱的好聽。”辛南安諷刺著，然後道：“貪生和貪財並不衝突，何少安和何青婷能否幸福美滿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你現在和我說這個是不是當我傻？”

“很早以前雖然沒有和小爺謀過面，但是大名卻是如雷貫耳的，沒有人敢說這樣的小爺傻。”何潤髮不動聲色。

“所以你這說就是不想和我合作，想在錢佬那一根線上吊死了？”辛南安挑挑眉。

“沒有這個意思，我和小爺你說的句句是實話。”何潤髮說。

辛南安站了起來，走到何潤髮身後那臺掛曆前站住，眼睛在那掛曆上掃了一圈。

何潤髮也站起來，走到辛南安的身邊，目光同樣落在那掛曆上說：“小爺，其實我知道你和錢佬的兩個月對賭協定，如果你不信我這種說法，那我可以給你個保證，至少在這兩個月內我不會出貨！”

“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辛南安笑笑，手指落在那標紅的元宵節上說：“元宵節，團圓節，信不信我要小婷留下來過節啊？”

何潤髮的面色陡然間變得很冷說：“拿這個威脅我真的很不好！”

“是你不給我面子，其實我也想小婷好的，你信不信啊？”辛南安將臉湊近何潤髮的臉，能看到彼此眼瞳中倒立的面孔。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不同意小婷和你的因由就是因為你的身份麼？”何潤髮稍微拉開了距離。

辛南安的眼睛一眯說：“和現在又有什麼關係，我們的身份都一樣，難道還要比個高貴與否不成？”

“一樣麼？”何潤髮反問著，接著走回到沙發旁端起一杯熱水喝了一口才繼續：“其實我現在也很難想象，有一天我會和一個警察這樣說話！”

何潤髮是跟著錢佬的一條暗線，將這個訊息告訴了何潤髮並不算奇怪，所以辛南安只是眼皮微微一垂，然後就轉身同樣回到沙發前坐下。

“看來錢佬和你的合作很深入，連這種東西都告訴了你。”辛南安臉上沒所謂的表情，接著說：“那錢佬就沒告訴你，為什麼明知我是個警察，他還打算和我合作下去麼？”

“這些都不重要，錢佬那樣的人什麼錢都敢賺，但是我不行，你的身份擺在那裡就是致命的，雙面人沒那麼容易當，要粉身碎骨的，我不想陪葬。”何潤髮直接堵住了辛南安的話。

辛南安的眼神逐漸變的有些狠戾說：“姓何的，油鹽不進的話，不怕在我粉身碎骨前拉你陪葬麼？”

“我一把老骨頭無所謂粉身碎骨。”何潤髮不為所動。

“那你的家人呢？”辛南安往樓下看了一眼。

“講真，今天答應小婷讓你來家裡過年，就是想表明我的態度。”何潤髮同樣看向樓上，目光落在何青婷的房門上說：“小婷的天真是我一手造就的，但是她不能永遠天真下去，人不經歷苦難沒法真正的成長，我不能庇佑她終身，那該她見到的早早晚晚都會見到，早點來到比遲點來到要好的多，所以有什麼招數你儘管使出來，小婷若是丟掉一根毫毛，我出門大不了不死不休，誰都不是吃素的！”

何潤髮從開始的敷衍到現在的決絕，已經徹底攤牌。

如同何潤髮這樣的人不可能甘當別人的傀儡，這樣的選擇自然而然，和辛南安的身份其實無關。

“給你陽關道不走，你偏要走獨木橋啊！”辛南安再度從沙發上站起來。

何潤髮同樣從沙發上站起來，針鋒相對說：“你給得了陽關道麼？警官！”

“既然如此，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好講，咱們走著瞧，往後生死各安天命！”辛南安臉上躍動起邪氣。

“理當如此，借小爺吉言。”何潤髮也是一聲冷笑。

辛南安徑直轉身邁步往樓上去，走到何青婷的房間口停住，轉身看了眼樓下仍然瞧著他的何潤髮說：“還有十五天的時光，我要不要抓緊時間造小人啊？”

何潤髮的臉色剎那陰沉如墨。

辛南安哈哈大笑著，回到了客房。

這個除夕夜，除了何青婷，無人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