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媽媽口頭上答應著，轉身去了攏香閣。
她兒子趙乾還得靠著宋清阮讀書呢，要是宋清阮被毒死了，趙乾往後的出路在哪？
侯府這群人真真是壞到家了！
趙媽媽絮絮叨叨地進了攏香閣，宋清阮頷首望向她，等著趙媽媽回稟福壽堂中的事。
“夫人。”趙媽媽雙膝一軟跪下：“世子他方才來侯府找老夫人了。”
宋清阮託著腮望向她：“找老夫人來作甚？”
“世子他被鬱斬的人在桐花巷抓了現行，現下沒了住處，來侯府找老夫人要住處，老夫人便將她陪嫁過來的二進院給了出去。”
宋清阮細想著，出聲道：“侯府旁的那間？”
“是。”趙媽媽點頭答應。
宋清阮唇角微揚，似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般：
“她怎麼說服老夫人的？”
趙媽媽朝著左右瞥了兩眼，見沒外人才道：
“世子說她能掙來銀子，說是她現下在搞什麼養顏水，凡是用了養顏水的人便能容顏永葆，到時就連宮中的娘娘也來要搶著買，說這養顏水定能大賣！”
養顏水？
這名字，她聽著耳熟得很。
宋清阮眯眼細細回想著，養顏水……
宋清阮驟然抬頭，養顏水怎往前提了三年問世了？！
上一世，江枕十一歲即將進京趕考那年，她每日忙於奔波為江枕進京趕考前後鋪路打點，偶然歇口氣的空檔聽府中的丫鬟抱怨過這驟然問世的養顏水價錢昂貴卻又十分有效。
青春豆蔻年華的女子用了能增光添彩勾來心上人的愛慕，年近中年的半老徐娘用過半月便復原當年的靚麗之姿，便是老嫗用上半年，走在人前時也能迷的人錯認為是風韻猶存的徐娘。
更是有人傳言說這養顏水不僅能讓青春永葆，還能延年益壽。
府中的丫鬟更是拿出多年攢下的銀子如飛蛾撲火般對這養顏水爭搶不已愛不釋手。
宋清阮心中詫異，聽了不過笑笑便轉眼間忘懷，繼而緊著去為江枕打點上京考試的路子。
可，侯府上的丫鬟婆子容顏回光的臉在她眼前轉個不停，每每晨起料理後宅丫鬟婆子們回稟的事時，她總能一眼瞧出，婆子眼角的細紋消退了，丫鬟的面容粉嫩了……
宋清阮壓住心中的觸動淡然一笑，這可是二十兩白銀啊，依著侯府現下的情形，她可捨不得用。
但轉眼宋清阮卻在請安時瞧見江老夫人原本沉暗臉上細白了許多。
她這才知曉，江老夫人都前不久也被“延年益壽”四字引得抽了她私庫二十兩白銀採買了一瓶回來。
宋清阮望向鏡中的自己，看著眼角上的細紋，抬手揪下一根又一根不過二十五歲便染了半頭黑絲的白髮。
天下女子誰人不愛美？便是她也不能不愛。
可她瞧著自己私庫中所剩無幾的銀子，看著賬本上一件件要支出的大小事，又想著江枕日後進京更是少不得銀子打點。
宋清阮只肖想了片刻便合上了賬本，罷了，用不用的都抵不住歲月流逝的痕跡。
正是那時，宮中失寵多年的馪貴人聽聞這養顏水的信，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偷偷差了下人買了一瓶回去。
半月後馪貴人復寵，再過半月直接越級升了位份成了馪貴妃，賜封號為佳麗。
馪貴妃大喜，將這養顏水奉為神水，大張旗鼓地差了人從上京下來賞了葉羅懿十萬兩白銀，宮中的娘娘們皆眼紅眼熱的偷摸著差人下來採買。
自那之後，養顏水一飛沖天徹底成了全天下女子趨之若鶩的寶物。
只是盛極必衰，養顏水將人養死了。
最先死的是侯府中的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小丫鬟。
彼時宋清阮依舊覺得怪異，萬般不敢相信天下竟真的有這般神奇的東西，能叫女子已然老去的容顏在不足半月間年輕十餘歲！
那夜寂靜，死去的小丫鬟被婆子悄聲抬來時已然硬了，婆子哭嚎說這小丫鬟七竅流血，一看便知是被人下了毒害死的。
蓋在丫鬟頭上的白布掀開，一股惡臭刺鼻的腐肉味瞬間四下散開，宋清阮一面下令嚴查，一面請了仵作來驗屍。
仵作跪在地上，顫抖著說：“夫人，這毒……小的驗屍四十年間從未見過這種毒藥，不！小的是連聽都沒聽說過世間還有這般稀奇的毒藥！”
宋清阮揉著眉心道：“且下去吧。”
她下令徹查侯府，必要將人揪出來，只是數日過去，下毒之人卻未曾被找出。
如此又過了數月，宋清阮隱隱聞見侯府中瀰漫著一股似有似無的屍臭味，她抬眼看向站在院中抓耳撓腮的婆子，心下一沉。
那婆子似是渾身爬滿了螞蟻一般胡亂的抓撓髒著，突地，婆子緩緩停住了手，哇地尖叫一聲，黑紅的血珠滴滴答答地從臉上滑落在地上，驚得婆子連滾帶爬地往她這邊跑來。
宋清阮凝神一瞧，嚇得頓時站了起來，婆子那被養得嬌嫩的臉突地爛了半邊，膿血糊滿了那張猙獰的臉。
那婆子只跑到她門前便驟然頓住腳步斷了氣。
這一幕實在駭人，驚得院中的下人連連尖叫，宋清阮抽出腰間的帕子捂在鼻間，腦中浮現出那小丫鬟的死狀，再看向這婆子的臉，瞬間恍然大悟。
這養顏水有毒！
宋清阮回過神來，直覺不對。
雖然她這一世重生，但所遇見的事皆同上一世發生在同一日子絕不會提前或晚到半分。
她記得十分清楚，這養顏水是三年後才會問世，怎就忽然提前了呢？
“夫人。”
耳邊響起趙媽媽的叫聲，宋清阮收了心思垂眼看向她，見她面色猶豫，含糊道：
“夫人，您要管管她嗎？”
宋清阮活動著手指，垂眸道：“不管，隨著她去。”
這等害人害己的東西是送上門的買賣，宋清阮必然不會去管。
只是……
那些被害死的丫鬟婆子實在無辜，這點她倒是能管上一管。
“只是一點，不準府中的丫鬟婆子採買，但若是江老夫人要買，只管拿了銀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