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出,焦急的敲門聲驟然停下,一道女音從外面響起:
“我是宋國公府上宋小娘子的丫鬟,寧枝。”
那道聲音又連忙道:“宋小娘子方才還派了另一丫鬟寧枝前來送信,我們家夫人猶覺得問安信不夠以表誠意,特又寫了一封書信差奴婢送來,還望大爺開開門叫奴婢進去。”
涼州並不信她的,只覺得這來得太過頻繁,又瞧著門房嚇得魂都快沒了,只問道:
“你哭什麼?她可要挾你了,還是說——”
“你瞧見了什麼不該瞧見的?”
門房一下被說中了心事,撲通一聲跪下撲倒在涼州腳下:
“大爺別殺小的,小的賤命一條不值當大爺動手,小的當真不知宋小娘子今日來是來找不痛快來的,小的知錯了,不應當拿著玉佩去獻寶,惹得掌印大人動怒……”
一想起鬱斬滿手血的樣子站在被捅了好幾刀的宋小娘子面前,他就覺得自己沒活路了。
畢竟前幾個門房就是如此被牽連的。
他不過是一下沒看好走了眼,怎麼也要跟著沒命了。
門房哭的震天撼地。
涼州二張和尚摸不到頭的看著他,抬腿踹了他一腳:
“去開門便能保你一命。”
門房嗚嗚的哭著,聽著涼州的話愣了下,哭聲瞬間戛然而止,震驚的看著他:
“當,當真?”
涼州點頭。
門房連滾帶爬地爬起來去開門,臉上掛著劫後餘生的笑:
“快快請進。”
寧枝急得直冒火,抬腿踏進去,連聲埋怨都顧不上,一眼對上涼州:
“勞大人帶奴婢進去。”
一是叫這門房哭得揪心,二是見不到寧棠的身影,三是被這門房又耽擱了一陣子的功夫,她拿不準現下的情形,斷不敢問裡面是什麼情況。
涼州挑眉:“又來送信?”
一封信頂的自家主子改口叫夫人,再來一封,怕是要直接閉門痛哭去了。
寧枝點頭:“是,夫人說是很要緊的事。”
涼州嘖了一聲:“什麼事?你且先同我說了,我方能帶著你進去。”
寧枝單手捂住信封,堅決道:“要見大人,奴婢不識字,並不知曉夫人寫的什麼。”
涼州頭痛,無奈帶著人回去。
涼州直將人帶進去,什麼話都不敢再說,扭頭辭了人溜遠了去。
寧枝站在堂中行禮,打量著堂內的情形,轉了一圈才看向寧棠,見她朝著自己輕點頭,這才放下心來,伸手將信送了上去。
鬱斬接過信時,手都有些發抖。
再送來一封信,可就不算義絕了。
這可是宋清阮自己悄聲說的。
鬱斬穩著心神展開信,瞧見這封信同上一封的語氣截然不同。
簡直毫無客套可言,像下命令似的告訴他在桐花巷有他想抓的人,句句不提她的丫鬟,卻句句暗指不準壓著人不放。
鬱斬無奈挑眉,這可真是……
不過是來尋他證明清白的,怎就這般如臨大敵似的小心翼翼,生怕他壓著她的丫鬟不放。
“大人,奴婢還有一事要做。”
正想著,耳邊傳來寧枝的聲音,鬱斬折了通道:
“講。”
寧枝福身道:“得罪了。”
她一副生怕鬱斬不依的樣子,從袖中抽出一包藥粉粉展開,疾步走到葉羅懿面前,抬手捏住她那被涼州卸下來的下巴,麻利地將藥粉盡數倒進她口中。
瞥見藥粉含在口中下不去,她轉身看向桌子,瞅著上面的杯盞中沒了茶水,索性直接拿起紫砂壺往她嘴裡灌,一壺茶水下去將藥粉徹底衝進她腹中。
鬱斬微挑眉:“你們家小娘子叫你這麼做的?”
寧枝規矩地站好:“壞我們家夫人名聲時便要知曉日後定會落這麼個後果。”
“另,我們家夫人已差人放出了信去,說是前些日子打家劫舍的女賊化作了夫人的模樣前來大人府上盜竊,其心可誅……”
寧枝看了眼他的神色,輕聲道:“現下,鬱府前圍了些人前來聲討這女賊。”
鬱斬臉色微冷,心下又沉了沉,抬手喚了男僕進來:“取筆墨來。”
筆墨很快便從隔間取來,鬱斬拿出宋清阮的那封問安信,執筆在她提的字下落了新的一行字。
待寫完,涼州也從外面進來,他臉上帶了幾分尷尬:
“主子,已然有人先咱們一步將信放出了。”
鬱斬點頭,待墨跡微幹後才將信紙疊起來,又好生連宋清阮後寫的另一封信,帶著她的假玉佩一併放進信封中給涼州:
“同宋清阮說,這裡面有回她的話。”
涼州有些驚訝地看著鬱斬:“主子,您不去嗎?”
鬱斬拂袖起身往堂外走,同守在外面的男僕道:
“把獄中的人提出來,好生提審南疆糧草一事!”
涼州無奈地看著他的背影,又轉頭同寧枝寧棠兩人呲牙笑著:
“那咱們且去吧?”
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葉羅懿,笑道:“她不同二位姑娘一輛馬車,同我一輛。”
涼州抬手做請:“馬車已然在外面候著,是無名馬車,斷不會叫人認出來的。”
寧枝寧棠雙雙福身:“多謝。”
寧枝道:“那便有勞公子帶著這女子到侯府了。”
兩人並排跟著引路小廝往外走,上了涼州找來的馬車,一路往武定侯府去。
涼州轉身回府,一路回了中堂,對著鬱斬屈膝跪下,道:
“都已送出去了。”
涼州又看向癱坐在地上的葉羅懿,上前將她的下巴裝上,猶豫再三禁不住開口,疑惑地問:
“主子,宋小娘子信中當真是如此寫的?”
見鬱斬神色未動,涼州更是想不通:
“宋小娘子都派人餵了毒藥了,且也叫這女子知曉她原清楚這兩人之間的齷齪事,依著我的性子來看不如直接殺了算了,可為何還要留她一條命,給自己留個禍害?”
為何還要留這女子一條命……
鬱斬抬眼看向被折騰的只剩下一口氣的葉羅懿,一雙眉深深皺起。
他大抵能猜著宋清阮的心思。
在旁人眼中,宋清阮的夫君早在她下嫁之前便去世,依著夫死從子這條規矩,她的去路便被堵上了。
孩子總是想要不和離的,況且還是領養的孩子。
就算她領養的孩子點頭,江老夫人也斷然不會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