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做之前,她怕是早就緊趕慢趕的下去,對江老夫人在外候著這事受寵若驚的感恩戴德,忙不迭拉著人進去歇一歇。
可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輪到江老夫人對她感恩戴德一求再求了。
“夫人,到了侯府了。”寧枝從外面掀起簾子:“清宴少爺過來了。”
宋清阮頷首,淡淡收回了心思,看著抬腿往她這邊趕來接問安的江清宴,略抬手等了等,等江清宴過來,才將手搭在寧枝胳膊上,輕聲道:
“扶我下去吧。”
“母親。”江清宴規規矩矩地站在一側,抬手行禮。
“嗯,免禮便是。”宋清阮答應著,低頭看著腳下,一隻腳才剛落地,就聽見江老夫人著急地追問:“怎樣,你哥哥可有說什麼?”
江老夫人一邊說,一邊伸手悄咪咪地推了江枕一把,將他推上前:
“你母親勞累了一日,你快去同你母親請安,問問她的好。”
江枕被推上前,臉色有些不好看,卻還是揚起笑臉同她請安:
“兒子見過母親。”
“免禮。”宋清阮恬淡地看著他。
又見江老夫人急忙問道:“侯府有沒有什麼事?可有被抓著?你可有叫你哥哥護著侯府?上京那邊到底是怎麼說的?”
宋清阮默不作聲地下了馬車,等站好了才道:
“老夫人,哥哥被調到上京去了,清阮並未見到哥哥。”
“沒見到人?!”江老夫人的臉色刷地一下耷拉下來:“沒見到人你還在那裡住了一夜?你不知我在這裡記掛得很?”
江老夫人的反應一如她所料,果然,只要稍有不順心便立馬問她的責。
宋清阮夷然自若地看著江老夫人,嘴角微微上揚,又迂迴道:
“不過,清阮向祖父打聽了下。”
江老夫人眯起的眼瞬間睜開,臉上帶了些許不悅:
“你早說便是,你這孩子說話總是慢悠悠地叫我心急,我知曉你不會這般不上心。”
江老夫人又急著問:“怎樣?”
宋清阮心中譏笑,又搖頭:“祖父什麼都不知。”
江老夫人沉了口氣,不滿地看向她:“我放你回去不是叫你去探親的!”
沒用的東西!
江老夫人埋怨地看著她:“我瞧著你是不上心,若是上心,也該知曉給你哥哥去封書信,亦或者叫你祖父幫著問問。”
宋清阮看著江老夫人氣急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還真使喚她使喚上癮了,是覺得給她點笑臉她就得上趕著伺候整個侯府不成?
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甜棗這個招數,要用也是她用才對。
宋清阮道:“是了,已然給哥哥去了書信,想來過些日子就送回來了,若是老夫人覺得清阮寫得不妥,清阮大可叫了快馬去追回來……”
“不用!”江老夫人連忙伸出手:“不用撤!”
宋清阮靜靜住了口,沉眼看著江老夫人,見她臉上又堆滿了笑,滿意地同她說道:
“我早就知曉你心細,不用撤!”
江老夫人伸手去拉宋清阮的手:“這才是主母應有風範。”
“枕兒,快來扶著你母親!”江老夫人給江枕使了個眼色,叫他上前來拉著宋清阮的手,江枕卻有些不情願地撅起嘴。
宋清阮默默從他身上收回眼來,知子莫若父,這話放在她身上也毫不違和。
單看江枕對老夫人滿臉的不願便知,他現在恨極了老夫人。
這孩子就是,誰叫他讀書他就恨誰,這點,宋清阮再清楚不過了。
然江枕心中還真真就是這麼想的,他不滿地低著頭,佯裝聽不見江老夫人叫他似的往前走著。
江老夫人現在整日裡逼著他讀書寫字讀書寫字,煩都要煩死了。
相比之下,宋清阮就好很多,根本不管他的課業,也從來不會在他耳邊嘟囔。
偏偏江老夫人今日一早還將他叫過去,趁著宋清阮不在,狠狠敲打了他一番,不住地說叫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被江清宴比下去,不能叫宋清阮不喜歡他,往後還得靠著宋清阮幫他鋪路云云的一番話。
這些話他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他就不明白這有什麼好說的,宋清阮是他名義上的母親,他這個做兒子的開口,宋清阮身為母親,就應該盡到母親應做的事,又怎麼可能會不答應?
可他一抬頭又發現江清宴跟了上去,他雖不情願,但也不能便宜了江清宴。
江枕小跑著跟上前,扭動著身子把江清宴擠到三人身後,朝著宋清阮笑笑:
“母親,兒子就知道您最好啦。”
看著江枕天真的笑臉,宋清阮默不作聲的轉頭看了眼略顯落寞的江清宴,便知道江清宴昨日八成被老夫人刁難了。
她輕聲道:“清宴,跟上來。”
江清宴那雙有些失落的眼明顯亮了起來,三兩步跟上前,卻依舊沒離得太近,同江老夫人拉開些距離。
宋清阮垂眼,看在眼中記在心裡,不說有多心疼,卻也覺得他太過懂事理。
只是奔波兩日,宋清阮身上也有些許勞累疲乏,溫聲別過江老夫人後便帶著江清宴回了攏香閣。
宋清阮坐落在圓椅上,看著江清宴拘謹的樣子,禁不住嘆了口氣。
她離府前江清宴才將將好些,不至於那麼見外,結果剛走了不到兩日,這孩子又被磋磨打擊的拘謹了起來。
想起在侯府前剛下轎子時,江清宴滿是喜悅和期盼的眼……
罷了。
宋清阮輕聲道:“寧枝,去叫小廚房做碗冰皮來。”
宋清阮朝江清宴溫和一笑:“這冰皮是集市上新興起來的,我瞧著倒有幾分趣味,便朝人討了方子來,想來也是你愛吃的。”
江清宴有些受寵若驚地站起來,像個受驚的小鹿似的看著她,半晌才道:
“多謝母親。”
這是宋清阮第一次格外吩咐小廚房給他做吃的。
也是第一次……
感覺到宋清阮給了他身為他名義上的母親本“不該盡”的感情。
江清宴激動的耳根有些發紅,囁嚅著唇道:“謝母親記掛著兒子……”
宋清阮看得好笑,揮手叫他坐下:
“先嚐嘗可不可口,若是可口,日後你且自行叫小廚房做給你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