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枝站在門前擋著:“今日是老夫人大壽,你不去老夫人那裡,來我們夫人這麼作甚?”
“再說了,大爺您這身衣裳都髒了,還不緊著快些換了去,一會人多了免得叫人問住。”
寧枝嫌棄地捂住鼻子:“你昨晚上哪去了?”
江安現在渾身上下都是臭的,他吐出來的湯湯水水混合著泥土粘在他身上,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他面色漲紅,眼球突突地跳著,噴著臭氣喊道:“叫嫂嫂出來見我!”
江安喘著粗氣,大有一副豁出去和宋清阮拼了的架勢。
寧枝見狀皺緊了眉:“大爺莫要著急,奴婢再進去問問夫人,就說大爺有急事。”
她轉身進了屋內,熟練地給她遞過那柄海獸葡萄鏡去:
“夫人,江安又來了,奴婢瞧他的樣子似是被嚇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宋清阮淡然地看著銅鏡中自己的模樣,聽見寧枝的話後,鏡中的柳眉微彎:
“賊心不改,自尋死路。”
她原本只是以為江安色膽包天,尋上兩個法子晾一晾嚇唬嚇唬他,便能叫他自覺退縮,卻沒想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門來向她討伐?!
宋清阮放下銅鏡道:“叫他進來。”
寧枝也覺得鬧心,滿面愁容的出去叫他進來:
“大爺,我們夫人請您進去呢。”
江安冷哼一聲,甩了袖子往裡進,卻不想叫宋清阮的一席簾子擋住的腳步,他隔著簾子大喊:
“嫂嫂,你這是何意?”
江安黑著臉,不爽的發問:“嫂嫂為何又要欺瞞侄子?!”
江安腦中一陣陣的抽痛,連眼前人都有些看不清了,眼前不斷閃過昨晚雯秋那張駭人的臉,渾身突地一激靈,口中胡言亂語著:
“嫂嫂,你可知我昨夜都將那女鬼認作是你了!”
宋清阮揮手示意寧棠停手,輕笑了聲:
“你可知我沒去?我都走到那了,突地聽見你的嚎叫聲,又嚇得我連忙回來了,好在沒叫人瞧著。”
“當……當真?”
宋清阮轉頭不再看他:“瞧你這頂天的臭氣,還不緊著去拾到拾到?一會叫你爹瞧著免不了一頓說教。”
“那倒是我誤會嫂嫂了……”
江安一雙眼左右溜著屋內的人,嘿嘿一笑:“那嫂嫂可還願意再來?侄子為了嫂嫂可是受盡了委屈。”
宋清阮垂眸,不輕不重地點著桌面:“不如……就今日?”
江安渾身一激靈:“現……現在?!”
宋清阮挑眉看他:“今日是老夫人的大壽,府中的下人都被我派去伺候老夫人了,少不得有幾個懶散偷閒的,倒也無妨,你且去我院旁的那廖居閣等著我,待我尋了空就去。”
“好好!”江安由怒轉喜:“侄子現在就去換衣裳,嫂嫂這次說什麼都不能再叫侄子空等了!”
江安走後,屋內一片寂靜。
“繼續吧。”宋清阮看著鏡中的自己:“今日是老夫人的大壽,不得馬虎半分。”
卯時正點,宋清阮已經梳妝完畢,鏡中的美人略施粉黛,蛾眉皓齒,一雙鳳眼流波婉轉熠熠生輝,但——
“夫人,今日老夫人大壽,您依舊穿得如此素淨?”
宋清阮掃過丫鬟手中拿的幾件彩織衣裳,又低頭瞧了眼自己身上的素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倒也不覺得素淨。
“如此便好,無需太過張揚。”
宋清阮抬腳往外面走:“走吧,想來老夫人大抵也梳妝好了,且去壽堂迎客吧。”
寧枝寧棠兩人點點頭,跟在她身側往外走。
將將才踏出攏香閣的院門,大老遠就瞧見江清宴和江枕兩人往這邊趕,見到宋清阮,兩人立即停住腳站好。
江清宴有些懊惱的低頭:“母親,兒子今日來晚了。”
“母親。”江枕也行禮:“兒子來得正巧,趕上母親往外走呢。”
宋清阮叫他二人起身,伸手摸了摸江清宴的頭:“不晚,今日起得早,不妨事的。”
溫熱柔軟的手蓋在他頭上輕輕摩挲著,這種異樣的觸感叫江清宴當場呆住,半晌才回過神,結結巴巴地說:
“兒……兒子,知……知曉。”
覆在頭上的大手又拿了下來,江清宴低下頭,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雀躍。
他今日一早換了丫鬟送來的衣裳,剛要來找宋清阮請安,結果卻被江老夫人派來的人拖住了腳步,說什麼都要等著江枕一起,兩個孩子一起找宋清阮請安再一起去壽堂,面上看著體面,也好叫旁人看看兩個弟之間的感情有多好。
“兒子日後會起得更早些。”江清宴抬頭,堅決地說著。
江枕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兒今日子起來的比他早多了。”
宋清阮點頭說好,打眼看著兩個孩子身上的衣裳,江清宴今日穿的倒是依著嫡長子應有的位份來的,一身八答暈春錦長衣,腰間別了一通靈玉佩,由淺白色的細絡繫著,行走間若隱若現,偶現白光。
這孩子倒是跟著她的喜好長大的,不過分張揚,內斂中又透著尊貴。
只是江枕……
他的穿著,也是按照嫡長子的禮遇來的,甚至要壓江清宴一頭。
額間束著一鑲了紫玉的抹額,身穿蘇繡月華錦衫,內裡套著玄色暗花細絲褶緞裙,腳踩鱷皮長靴,甚至脖間還多了一金制長命鎖。
江清宴跟著她學習,每日清晨來請了安再回去練功,到了時辰再來上課,所穿的也不過淺色淡色的衣裳。
江枕自請了先生後便不再來她院中請過安,偶然在福壽堂撞見,也十分瀟灑歡快地喚她一聲母親便轉頭玩樂去了。
自然,她也從未再過問江枕的課業和吃穿用度,這一水的全是由江老夫人親自安排。
宋清阮淡淡移開眼,輕聲道:“走吧,你們二人還要去壽堂還客人的禮。”
行到壽堂還未踏進去便能聽見江老夫人爽朗的笑聲:
“如今侯府是越發好了,枕兒這孩子有福,自打他來了侯府就好起來了!”
“莫說我偏心,清宴這孩子就是比不上枕兒,他學什麼都學不精,學上兩三日就不學了,不然他母親也不能只給枕兒請先生,還不是不好意思的?”
“清阮嘛,也算是跟著出力了吧,她也是有孝心的,前些日子還來回我要回門呢,我念著她孝敬,特叫她回去多住了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