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阮打斷她,手指輕點著桌面,訓道:
“江枕如今已經八歲,再過四年便能科舉,若是有幸拔得頭籌,也算成了舉人老爺了,你竟說他還是個孩子?!”
“趙媽媽!”宋清阮難得生氣:“枕兒怎麼辱罵的先生,我和婆母,便是怎麼被先生辱罵的!”
“這般情況下,還盼望著我們二人跪下來求先生莫要走嗎?!”
“要將侯府的臉,放在先生腳下踩著嗎!”
趙媽媽見她實在生氣,忙陪著笑:
“奴婢只是一時心急,夫人莫要生氣,可小心氣壞了身子。”
宋清阮冷眼看她:“你若是能早些來,也能替我分一分這罵名!”
江老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盤。
等先生走了,她的人立即就來了。
還真是好事都叫他們佔淨了,壞事全都推到她頭上來了!
趙媽媽被說得心虛,彎腰笑著:“夫人這是哪裡的話?老夫人被枕哥氣得不輕,老奴好不容安順下老夫人,這才得了空來,若不是如此,老奴早早就來了,莫說為夫人擋一擋這罵名,就是被千刀萬剮了都情願!”
說來說去,還是她不夠盡心盡力。
才叫先生走了。
宋清阮不理她,自看向寧枝寧棠,兩人立即跪下,泫然欲泣地說:
“夫人,奴婢無能,那先生實在氣憤,奴婢根本攔不住先生!”
宋清阮這才看向趙媽媽:“您可瞧著了?”
趙媽媽卑躬屈膝地陪著笑:
“夫人言重了,老奴哪有責怪夫人的能耐?”
宋清阮冷笑一聲,便聽見趙夫人也生了氣,訓她:
“我倒還要問你呢,現在枕兒正在老夫人那裡學,為何枕兒出事的時候,你沒攔著枕兒?”
現在趙夫人和宋清阮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能不出聲罵她!
趙夫人道:“現下出了事,才知道心急,早幹什麼去了?”
趙媽媽哭哈哈的轉身,又對著趙夫人點頭哈腰,臉都快貼到肚皮上了:
“是,是老奴的不對,老奴知錯,還請夫人責罰。”
趙夫人也冷笑一聲:“罰你?有什麼用?”
只是能罰,早就罰了,還能得著等到今天?!
不論趙夫人再說什麼,趙媽媽依舊賠笑認錯,旁地什麼都不認。
直到最後,趙夫人罵得累了,才問宋清阮:
“清阮,眼下你覺得應當怎麼做?”
宋清阮還未回話,江老夫人便匆匆趕來了。
江老夫人的臉色很不好看,見了宋清阮和趙夫人安生地坐在這裡,頓時壓不住心中的火氣:
“孫先生呢?!”
江老夫人怒斥:“就這麼叫孫先生走了?!”
宋清阮自是要起身迎一迎地,可江老夫人卻甩開她的手,氣沖沖地坐了下去:
“清阮,你身為枕兒的母親,侯府的主母,怎能如此輕易的就將人放走?!”
這可是江驍好不容易請回來的先生!
這樣一鬧,還有哪個先生能來!
江老夫人自然要生氣!
宋清阮也跟著坐下:“老夫人,孫媳婦哪能不管呢?孫先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事還有轉機!”
江老夫人輕蔑地哼了聲,沒好氣的道:
“你倒是來說說,還有什麼轉機?!”
宋清阮不緊不慢地說:“自是叫枕兒親自登門,好生同孫先生道歉便是,想來,孫先生如此大度的人,不會同一個孩子過不去的。”
“這事,也是孫先生的意思。”宋清阮淺淺抿了口茶。
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爽口極了。
趙夫人為委實不喜江枕,便不能叫宋清阮莫名被責怪,便道:
“老夫人,不是兒媳說,那孫先生來時怒氣沖天,將我和清阮二人一通責怪,可想而知,江枕那孩子罵得有多難聽。”
趙夫人瞧了宋清阮一眼:“也就是清阮能放得下臉,好生求著人家先生莫要生氣,這才穩住了那先生。”
江老夫人更氣了,趙夫人這兩年不管家了,簡直把腦子也給丟了!
簡直是蠢貨!
枕兒能有什麼錯!
她倒一次次地幫著外人說起話來了!
江老夫人轉頭瞧著趙夫人:“枕兒不過是個孩子!就是再不懂事,能說出什麼過分的話!”
趙夫人見狀,索性不說話了。
江老夫人又帶著怒氣去看宋清阮:
“叫枕兒去給一個教書的登門道歉?這算什麼!”
“枕兒好歹也是侯府的嫡……孩子,豈不是丟侯府的臉!”
“也虧得你能說出這種話來!”
宋清阮垂眸,語氣淡然:“孫媳所說,正是因著枕兒是侯府的庶子著想。”
“也更是從侯府的名聲著想!”
宋清阮抬頭,語氣堅決:
“如今世道,武官最怕的就是文官手中的筆。若是今日不將孫先生放走或壓下他的火氣,來日,那些同孫先生交好的文人,單憑一支筆,一個黑夜,就能將侯府寫成人皆唾棄的下三流。”
江老夫人頭皮一緊,硬著嘴道:“叫他寫了就是,侯府還怕幾個不起眼的小文章?!”
宋清阮笑了,看向江老夫人的時候,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老夫人,孫先生是不為官,他的朋友不為官嗎?縱使都不為官,那些文章,就沒有旁人看見了?尤其咱們是世家,更為引人議論。”
宋清阮道:“再者,世人皆道世家各個交好,可咱們心中清明著呢,哪裡是交好?怕有的是暗中盯著要使絆子的,若是叫有心人瞧了去,一紙上書今上,該如何是好?”
宋清阮最後輕飄飄一句,叫江老夫人閉上了嘴:
“您覺得,那些文人寫出來的東西,為何總能傳遍滿京城?”
江老夫人徹底沒了剛來時的厲害,軟軟坐在圓椅上,一語不發。
宋清阮說的還是輕巧的,若是真的把人家惹急了,可不僅僅是臭名傳遍天下的事,甚至還會威脅到侯府的安危。
江老夫人這才意識到,江枕這次,將事情惹大了。
江老夫人還想再掙扎:“就沒旁的法子了?”
宋清阮冷笑一聲:“這次,是對人不對事,縱然孫媳跪求我孃家,也幫不了江枕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