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宴有些不懂她的意思。
宋清阮也不同他解釋,催著他多吃些:
“你剛來時太瘦了,這些日子倒還好些了,我瞧著個子也長高了些,快多吃些。”
等江清宴吃完了,宋清阮才道:
“那你喜歡孫先生嗎?”
江清宴放下碗筷,覺得這個詞不是很對:
“兒子對孫先生是敬仰。”
孫澈於他來說,只算個先生,雖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說法,但不能稱得上喜歡。
這兩個字,用在宋清阮身上才對。
是兒子對母親的喜歡,這份喜歡包含了許多,有敬仰,有敬畏,有信服……
總之,很多很多。
他張了張嘴,總是想說什麼,但又沒說出口。
宋清阮瞧著他的欲言又止的眼,也沒問什麼,大抵是這孩子想說些什麼感謝她的話,又靦腆著不好意思直說罷了。
她便輕笑著:
“若是你想,我也可請孫先生來教你。”
這話,她說過不止一次。
孫澈所學終歸比她淵博,也更懂科舉的事,日後也方便江清宴考取功名。
可江清宴依舊搖了搖頭,還是那句學非一日而成,便回絕了她的想法。
宋清阮有些意外。
依照常理,開了蒙的孩子看過書,聽過見過旁人的話,便有了自己的心思,乃是意志最不牢固的時候。
可這孩子,不論她教過他什麼,又在書上學過什麼,依舊堅定自己心中的所想,有著自己的主意,不會被她三言兩句左右了意志。
“也好。”宋清阮點頭:“那便日後再說吧。”
等她教不了了,再給他請先生也不遲。
“那兒子就先練字了。”
宋清阮點了點頭,叫他去了。
現在江清宴由她教著,江枕則在福壽堂由先生教著,府中的人便自將兩人分開,預設江清宴同她更親。
有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是往她這邊送,倒是江枕,除了一應大小開支從她這裡稟報,有什麼旁的事,都是直接報給江老夫人。
宋清阮樂得這樣,不看不見不心煩。
她得了空,料理完府中的大小事,便翻看著那些醫書,偶有什麼問題,都記在紙上,等攢全了,再尋個機會往她孃家送去。
她學醫術這事,只有寧枝寧棠二人知曉。
宋清阮這一世,活得格外小心謹慎。
連江清宴的吃食,也是過了銀針才送去的。
可饒是這樣,她依舊覺得心口時不時地發悶,自己尋了醫書瞧了瞧,說是心鬱氣結導致,又看了府醫,也是如此說法,便不管它了。
如此過了半月,久不曾管事的趙夫人突地找上門來了。
江驍,就是王夫人所生,可以說,從武定侯到江驍的父親再到江驍,一家三代皆是武將出身。
在武將昌盛時,自然是江歸江,河歸河,武定侯娶了同為武將出身的江老夫人。
江驍的父親江哲則娶了同為武將出身的王家嫡女,王夫人。
江、王兩家因利益相聚結親,江哲和王夫人二人之間沒有情,也沒有日久生情。
有的只是被時間磋磨出來的親情。
原本,侯府還是王夫人管家的,可自江哲江驍二人隕命,江王兩家跟著落敗,王夫人便開始張羅將管家之權交出去。
待宋清阮一進府,王夫人便將這份掌家之權當成見面禮,送給了宋清阮。
反正不論她做什麼,江老夫人也會嫌她蠢笨,倒不如掩面不見人,獨自在屋中緬懷逝去的兒子和丈夫。
因而,王夫人很少出面,更別說親自來找宋清阮了。
宋清阮得了信,從容起身去迎她:
“婆母,快快進來,是兒媳疏忽了,應該叫兒媳過去的。”
趙夫人躲瘟神似地趕忙往裡走,連連搖頭:
“可別,我是來你這清靜清靜的。”
趙夫人腳下生風,飛速地進了內堂,喝了好幾口茶才滿臉嫌棄的說:
“也不知道老太太怎麼想的,就那麼慣著江枕!”
宋清阮也跟著坐下,聽她突地這麼一說,只是淺笑著道:
“老夫人喜歡這孩子的靈性,自是拿著當親孫子養的。”
趙夫人鬧心的皺眉:
“這也太慣了些!”
“自從你給他請了先生,這孩子便三天兩頭地往我這跑,一躲就是一天,老夫人叫了人來請好幾回都請不回去,最後竟直接給先生告假?!”
“這半個月來,他光是往我這來的次數,就差不多滿了十個指頭了!”
宋清阮笑而不語。
怪不得趙夫人找到她這裡來了,原是因著“請了先生”這一茬,沒得人找了,只能來找她了。
哪裡是來尋清淨的?
分明是在江老夫人那裡吃了悶虧,又見沒法子治江枕,只要來叫她出面,好壓一壓江枕的毛病,叫她來做這個壞人。
宋清阮冷淡一笑:“既是老夫人的意思,想來是經深思熟慮的,兒媳也……”
宋清阮故作為難的笑笑。
趙夫人是個急性子,聽宋清阮這麼說,立即壓不住心中的火氣:
“哈!深思熟慮?!”
趙夫人咚的一聲將茶杯摔在桌子上:
“那江枕來了我這裡,一會說肚子疼,一會說手疼,老夫人請了人來尋,他便開始撒潑打滾,一句逼急了,他便開始哭鬧不停,簡直叫人心煩!”
“那日他初進府時,我便瞧著他不是個省心的孩子!”
“偏老夫人還打定了主意要將他養進來,當日就連你那般反對,也沒能叫老夫人鬆口,也不知老夫人是怎麼想的!”
趙夫人氣得揉著眉心:“我瞧著他沒病,倒是快把我氣出病來了!”
宋清阮屬實沒想到趙夫人能有這麼大的火氣。
她慢悠悠地給趙夫人又倒了杯茶,叫她漱漱口,免得渴了。
趙夫人拿起茶杯,一大口喝了下去,緩了口氣道:
“他也不是沒去學過,起初的那幾日,去了兩三日,想是那先生當真嚴苛?嚇得他學了兩日便開始東躲西藏的了……”
趙夫人還要說什麼,便看見寧枝步履匆匆的進來:
“夫人,不好了!”
趙夫人好不容易找了個宣洩的口子,突地被她打斷,心中越發憋悶:
“什麼事不好了?我還沒說不好了呢!”
“若是府中的大小事,等我走了再說!”
趙夫人心煩得很,揮揮手叫她下去。
寧枝卻為難地瞧著她:
“是枕二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