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阮點頭：“下去吧。”
既然如此，宋清阮也不等江枕了，便帶著江清宴先讀了一遍《千字文》。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宋清阮念一句，江清宴就跟著念一句。
宋清阮並不急著給江清宴將其中的意思，而是想先叫江清宴自己悟一悟。
但若是江枕在的話，她便會將其中的意思直接點名，好方便他們深一步研究。
換做學堂裡的先生，大多也不會講其中的意思，先讀書，再背誦，等時候到了，先生再講解一二，叫學生自行領會，方可提筆做文章。
這套法子，只能用在悟性好的孩子身上，若是悟性不好的，只怕等背熟了，也不知其中的意思。
宋清阮的先講再背，能叫悟性稍差些的孩子追趕上來，總之，各有各的好處。
講完了一遍，宋清阮自叫他先讀著，又差人二請江枕。
就這個功夫，江清宴已經能磕磕絆絆地自己讀完一遍了。
剛讀完，丫鬟又回來了，面色有些為難：
“夫人，枕二爺還在江老夫人那裡，說是快交代完了，請夫人半刻後再去請一請。”
宋清阮皺眉：“他在做什麼？”
丫鬟為難地說：“枕二爺在同老夫人看那些戲曲的曲目。”
宋清阮垂眸不語，立馬明白江老夫人這一出是暗指對她的不滿。
江老夫人一向待江枕的課業極為重要，若是沒出什麼茬子，她怎捨得叫江枕去看什麼戲曲的曲目？
還特用戲曲做說辭，暗指她講得不如聽個戲曲要緊。
“下去吧，再過半刻去請。”
宋清阮雖不知江老夫人為何會突然這樣，但還是淺笑著替江老夫人做說客：
“老夫人素來喜好聽曲子，想來也到了日子了，無妨。”
丫鬟應了聲，連忙福了身子下去了。
江清宴全當沒聽見一般，自顧自地讀著自己眼前的東西。
宋清阮叫了寧枝來：
“你且去將清宴這兩日寫的字取來。”
寧枝臉上帶了些不願，倒是沒說什麼，福了身子去了。
饒是這樣，江清宴依舊什麼都沒過問。
宋清阮繼續聽江清宴讀，有些不對的地方，立即給他指出來。
又唸了三四遍，待寧枝把江清宴寫的字都取回來了，江枕也終於悠悠然的跟著丫鬟來了。
宋清阮沒看江枕，反而接過江清宴寫的字，掀開幾張瞧了瞧。
江清宴的進步很大。
原本還很醜的字，現在已經初見鋒芒。
她拿在手中，厚厚的一摞，沉甸甸的，每一張紙上的字都很整齊，就連用過的紙張也嶄新毫無摺痕。
等看完了，宋清阮才對江枕說：
“你且坐下。”
江枕不情不願地坐下了。
他還以為江老夫人今日是故意留他不來上學呢！
結果還是要來！
江枕坐下的時候，還有些忌憚地看了眼江清宴。
這是兩個孩子自落水後的第一次見面。
江枕被江清宴的那一拽給嚇到了。
又生生搶了一肚子水，差點死在江清宴手下，免不得心中多少有些害怕，暗自覺得江清宴不好惹，但又更恨他了。
如果不是他，小豆子和冬香根本不會挨罰！
他院子中的人也根本不會被換！
現在好了，新換來的小廝和婆子丫鬟根本不怕他，有些都不聽他的，就連府中別的下人，見了他都不想之前那般低微討好了！
他身邊跟著的那兩個丫鬟，處處規勸他，這個不行，那個不能做，攪得他渾身不自在！
這些事，他去和老夫人說，老夫人就笑著說這樣也是應當的。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沒處發！什麼應當的？根本不是應當的！
都怪江清宴！他恨死江清宴了！
江枕搬著凳子，離江清宴遠了一些，湊到了宋清阮身邊。
江清宴連頭都沒抬，自顧自的念著。
江枕對宋清阮撒嬌：
“母親，我今日身子還是不爽，不想看見他。”
宋清阮沒說話，寧枝上前一步直言訓道：
“枕二爺，莫說見了夫人要先行禮問好，清宴少爺是您的哥哥，您也得問好，哪能你啊我啊的，還有沒有規矩了？”
江枕平白捱了罵，心中更不爽了，立即就要訓她，抬眼看宋清阮皺眉，便生生將話嚥了下去。
“母親，您看他！”江枕抬手摟上了宋清阮的胳膊。
寧枝上前一步，抽出帕子打了上去。
“枕二爺！男女授受不親，就算是夫人也不可如此沒有規矩！”
江枕實在忍不住下去了，心中的怨恨終於找到了出口，對著寧枝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對著我這樣說話，這就是你的規矩？”
江枕轉頭朝著宋清阮訴苦：“母親，您看她！”
宋清阮冷冷地將胳膊抽了出來。
江枕委屈地看著宋清阮：“母親！”
他在江老夫人那裡向來都是如此，想要什麼撒撒嬌就能得到，怎麼到了宋清阮這裡，又要捱打又要捱罵！
江枕滿腹委屈，覺得宋清阮對他有些不好了。
宋清阮靜靜地看著他：
“枕兒，莫要在使性子，且清宴並未對你做什麼，你為何要與他針鋒相對？”
江枕沒法答話了。
畢竟落水的事，宋清阮不知道是他做的。
江枕靜了下來，自己拿起面前的書，撅著嘴將書翻開，一目十行地看著。
宋清阮嘆了口氣：“枕兒，你記著，萬事都以和為貴。”
她對江枕的囑咐，只能說到這了。
他若是能想過來，好好同江清宴做兄弟，日後尚有幾分可能會得到江清宴的提攜。
退一萬步講，就算江清宴不管他，但在那些世家眼中，仗著他和江清宴“親兄弟”的這層關係，也能攀上些關係，不論他日後走哪條路，都會好過許多。
她既然打定了主意和離，侯離了她後就必將蕭條，這是她為江枕做最後一次的忠告。
江枕果然不出她意料，敷衍著點了點頭：
“兒子知曉。”
宋清阮垂眸，翻開面前折了角的書頁：
“因著你來的晚了，我便先帶著清宴讀了一遍，現你來了，我且再帶著你學這《千字文》你們二人一樣，我讀一遍，你跟著讀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