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究竟是什麼物種暫且不論,現在路明非心頭的疑惑太多,一個個問下來估計得第二天早上了。
“話說我這樣算不算是亡命天涯了?”他突然笑了起來,回憶起前世自己帶著兩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橫跨歐亞大陸,輾轉半年才平安回家。
而現在,則是自己被兩個女孩子帶著在國外躲避禍患。
“亡命天涯可沒有這麼好的條件。”擺在桌上的手機傳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路明非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綽號薯片,背景音永遠帶著咔滋咔滋的脆響。
不過按照某種玄之又玄的規律,估計等見了面就能發現這位又是前世的熟人。
他現在已經被迫習慣著用阿甘開盲盒一般的生活方式,等待下一位嘉賓閃亮登場了。
“說說吧,下一站你打算去哪,我這邊安排一下出行方案。”
“偷渡?”
“我們是正規企業來的好吧,怎麼可能用偷渡這麼低階的伎倆。”薯片妞語帶輕蔑,“正經人誰不準備五六七八個假身份,配套證件齊全連公安系統都查不出問題的那種。”
“我的也有?”路明非面露期待,“下一站我打算去東京,什麼時候可以出發?”
“先離開法國再說吧,現在卡塞爾學院的人跟瘋了一樣在找你,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你們走水路離開。
不過你去東京做什麼,也是找人嗎?”
薯片妞和酒德麻衣都很好奇,路明非不遠萬里跑來法國目標還如此明確,顯然是來找人的。
可在她們的觀察記錄中,和路明非相識的外國友人有且只有那個賞金獵人羅納德·唐,而且他最近還接了任務跟著別人下墓去了。
“對,找人。”路明非點頭,他下意識地想要報出老婆的資訊,但仔細一想貌似不太合適。
畢竟老婆小時候身體不好,是那種長時間在家靜養,上課都由家庭教師上門輔導的深閨大小姐。
據說她就讀的那所中學一直流傳一個謎之紅髮美少女的傳說——
每當學校要舉行大型考試,校內就會重新整理出一個赤發紅瞳穿著名貴洋裙的絕世美少女!
那是個如高嶺之花一般只可遠觀不可觸碰的美人兒,在考試結束驚豔了眾人後便會坐上賓利雅緻rl瀟灑離去。
如此神秘且富有的紅髮美少女,自然是有膽大的學生想過在其面前展現自我,試圖吸引女神的注意從而攀上高枝成為鳳凰男走上人生巔峰。
但當他們看到那張精緻如人偶卻比冰山更加冷漠的俏臉,以及俏臉之後四名身著黑色西裝牛高馬大滿臉橫肉的保鏢時,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放棄。
軟飯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惹不起,告辭!
而每當想到這事兒,路明非便忍不住發自內心地感謝大舅哥給老婆安排了四個生人勿近的保鏢。
畢竟那個呆呆的女孩兒哪裡是什麼冰山,純粹是太少出門導致過於社恐,見到那麼多人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能下意識冷著臉。
每次拿這事兒調侃她,她都會撅著嘴強調這是一種保護色!
校園動漫裡的那些高冷學姐都是這樣,只要冷著臉就不會有人敢招惹,會顯得很厲害。
但她壓根不知道,這樣冷著臉不說話只會更容易激起那些男生勇攀高峰打破冰山的決心,真正的保護殼還得是那四名長的跟雙花紅棍似的保鏢。
“你們的情報網如何,如果能提前幫我確定目標所在的話,能省下很多時間。”
“還行,雖然比不上秘黨和卡塞爾學院的那臺超級電腦,但也差不到哪去。”薯片妞話語中充斥著濃濃的自信。
有錢能使鬼推磨,別說她本來就有專屬的情報獲取渠道,即便沒有,用錢砸也能硬生生把路明非要找的人給砸出來。
“你要找誰,先說好,可別跟我說要去找什麼灼眼的夏娜和涼宮春日,實在想看可以求長腿和三無cosplay給你看。”
僅從這一句,路明非就知道阿澤這小子的部下也在暗地裡視奸自己:“你們對我還真是夠關注的,連我忽悠陳墨瞳的話都知道。”
“那是,之前你們文學社聚會,那個紅髮丫頭在市區內超速行駛,想要趕在你被圍毆前來個美女救英雄,還是我幫忙報的警呢。”
反正接下來就是共犭……咳咳,親密無間的合作伙伴了,薯片妞也沒有隱瞞她們對路明非近段時間表現的高強度圍觀。
別問,問就是在暗中保護,防止親愛的甲方被小人所害。
路明非也沒有計較這些,無論表現形式如何,他還是相信她們的出發點是好的。
阿澤可是他的手足兄弟,不可能聯合外人害他。
“東京大學法學部04級畢業生上杉智勝,中文名陳智勝,中日法三國混血,還是劍道部前任主將,應該挺好找的。”
經歷過之前種種變故,路明非其實已經不抱多少希望,能在東京大學找到大舅哥了。
老唐能從材料與工程雙料碩士變成賞金獵人,大舅哥未嘗不能從昔日的律政先鋒變成正義剋星。
說不定就在他乘船飄向遠方的時候,大舅哥正拿著刀片子在東京街頭砍人呢。
“東京大學,04級的學生?”薯片妞聞言一愣,而後吹了聲口哨表示這波都不用自己動手查了,直接喊人就行:“哎,長腿,你學弟啊,有印象沒。
劍道部主將,這應該有資格脫離你的追求者名單,轉入約會待定名單了吧?”
路明非聞言略有錯愕,抬眸看向酒德麻衣:“你也是東京大學的學生?”
暫且不論這女人前世是東京藝術大學的高材生,二舅哥來了都得喊她一聲學姐,咱就是說什麼時候東大劍道部的含金量已經高到能培養出單槍匹馬硬剛青面獸的猛人了?這柯學嗎?這河狸嗎?“昂,東京大學音樂系03級酒德麻衣,曾獲得過市長獎學金。”長腿女孩兒變換姿勢微微後仰,一副姐們兒當年也是一號人物的嘚瑟模樣:
“怎麼,你不服氣啊?”
她沒有提及其他什麼班花系花校花之類的稱呼,聽太多已經有點膩了。
路明非倒不覺有啥服氣不服氣的,他只是有些納悶兒:東京大學什麼時候有音樂系了?
肯定又是因為平行世界的鍋,真是亂來。
“對了,你跟那個酒德亞紀是什麼關係,我看你倆長得眉眼有點像。”
“那是我妹妹。”酒德麻衣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笑意略有收斂。
“哦,難怪。”路明非從她的反應看出了某種名為家庭的矛盾,無意過多探詢,轉而將話題拐回原位:
“你的劍道這麼厲害,應該多多少少認識些劍道部的人吧,有沒有聽過上杉智勝這個人?”
上杉在日本古代是名門氏族的姓氏,流傳至今使用這個姓氏的人數以萬計,但傳承自古的那個家族卻已經徹底宣告沒落。酒德麻衣對此知之甚少,畢竟那個家族太過神秘。
她思索片刻,不知是在檢索自己的追求者名單還是歷屆劍道部主將的姓名,片刻後搖頭道:
“沒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
薯片妞剛才其實也沒閒著,順著路明非給的資訊查了一遍,發現東京大學法學部確實不存在上杉智勝這麼個人:
“你這訊息是從哪得來的,該不會被人騙了吧?”
她很想問一句“你大老遠跑日本找個練劍的男人做什麼,難不成要跟他擊劍啊”,但是忍住了。
老闆說了要儘量滿足客戶的要求,那她就別管客戶的要求離不離譜。
“這樣嘛,可能是我記錯了。”路明非也沒有在這件事上深究。
一切如他所料,大舅哥的身份隨著時間線發生變更,那二舅哥也不用找了。
日本藝能界冉冉升起的搖滾巨星估計和自己的幻想一樣,破滅了。
他沒有說資訊來源於何處,只是麻煩她們幫忙制定一個前往日本東京的計劃。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相信自己能在那裡找到他們。
“對了,手機借我一下,打個長途。”
卡塞爾學院送的n96早已不翼而飛,路明非也不知道是丟了還是被酒德麻衣她們丟了。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將成為一名失蹤人員。
如果卡塞爾學院沒收好尾,等事情傳出去或許會演變成《旅法高中生勇鬥入室搶劫歹徒,事後離奇失蹤疑似遭遇綁架報復》。
他來法國是走了小天女她爸的關係,這事兒多少得跟他打聲招呼,省得他知道後怪罪倒黴的嚮導先生。
“桌底下有一部新手機,那是我們老闆送給你的禮物。”薯片妞說道。
路明非聞言拉開抽屜,從裡邊拿出一部嶄新的iphone。
觸屏手機好啊,用了那麼多年的智慧機,之前的n96按鍵機用著還挺不習慣。
開啟檢視,手機滿電,聯絡人列表空無一物。
簡訊列表則靜靜躺著一封未讀簡訊,發件人是“未知號碼”。
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歡迎回來,哥哥。”
……
“お帰りなさい,お兄ちゃん(`)”
勞累了一天的源師傅回到家,剛走進門就看到玄關處擺放的一塊小白板,上邊用娟秀的字跡說著讓人暖心的“歡迎回家,哥哥”。
源稚生已經快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聽過這句話了。
大概是從自己負氣之下離開養父家,一個人住進學校的器械儲藏室之後吧。
“我回來了。”
他輕聲回應一句,想要伸手去觸碰那塊小白板,像是撫摸那個令人憐惜的可愛女孩兒的秀髮。
但他手上還抓著刀,抓著兩把剛見過血的刀。
看著那個可愛的笑臉圖案,以及旁邊環繞的朵朵小花,源稚生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拖著略顯疲憊的身體前去浴室清洗。
冰涼的水珠灑落,將身上沾染的灰塵衝去,也讓他睏倦的精神得以些許振奮。
剛剛升任執行局局長,有很多人都在盯著他,想要看他能否勝任這份工作,能否在未來接替大家長的職位。
而為了不辜負老爹的期待,他也很努力的工作,跟老爹年輕時那樣把“身先士卒”這四個字展現的淋漓盡致,強硬的做派得到了所有人的讚賞。
然而高強度工作帶來的必然是高額的壓力和疲憊,就像今天半夜東京市內連續有數起惡鬼傷人的事情。
他親自率隊將傷人惡鬼斬殺,又盯著將現場痕跡處理乾淨,等解決完了回到家天空已經快要泛起魚肚白了。
“哈——”
長嘆一口氣,他打上沐浴露,開始大力搓洗著身體每一寸肌膚。
以他的實力和劍術造詣,基本沒有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受傷,甚至連斬殺惡鬼時不慎沾染鮮血的情況都很少發生。
但他還是習慣每次回來都把自己收拾乾淨,尤其是最近這些天,搓澡的力氣放在普通人身上估計能搓掉一層皮。
這倒不是潔癖大爆發,而是因為繪梨衣醒來後變得有點不一樣了,他擔心她的狀態所以每天都要去看望一趟。
以前他隔三差五想起來才會去看她,只是坐在那陪著打打遊戲,自然不用那麼仔細。
但現在不同了,每次去到那間被鋼鐵叢林環繞的和風木屋,看見那個可愛的女孩兒抓著隨身攜帶的寫字本歡迎他回來,源稚生便感覺內心充滿了溫暖,彷彿體內的龍血正在沸騰。
他知道最近幾天烏鴉和夜叉那兩個混蛋在背後偷偷議論,說少主的妹控程度有加重的趨勢,但他懶得跟那兩個腦袋裡只有暴力和算計的笨蛋解釋。
想到之前妹妹問他:“明明夢裡哥哥和繪梨衣一起住大房子,為什麼這裡只有繪梨衣一個人,是因為房子太小哥哥住不下嗎?”
源稚生便感覺內心一陣無可奈何的傷感。
這孩子實在太過單純,單純的像個小孩,問出的問題也總是讓人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不知道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也不知道什麼叫成年人的無奈,只是單純想要哥哥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在身邊。
明明小時候都不像這樣黏人的……
“究竟什麼樣的美夢才能讓你念念不忘啊,都快要做成連續劇了。”
源稚生苦笑一聲,洗去身上的泡沫,披著浴巾去酒櫃拿了瓶清酒,對著窗戶上自己的倒影敬了一杯:“希望今晚能做個好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