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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在坑哥這件事兒上,源稚女多少是有點天賦在裡邊的。

得知猛鬼眾已經在新宿區埋伏了人數近百的重火力武裝分子後,路明非恨不得給源稚女頒發一面錦旗。

紅底黃字,加大加粗——東京坑兄專業戶·源稚女!沒有時間廢話,路明非用蘇恩曦給的軟體發了條簡訊,而後一把拽起虛得不行的源稚女,要帶他玩小稚女找哥哥的遊戲。

楚子航見狀,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源稚女是指控蛇岐八家大家長諸多罪行的關鍵證人,他離隊單獨行動就是為了眼見為實,現在人證物證俱在,必須得嚴加保護。

起碼在學院本部來人之前,不得有失。

繪梨衣才剛做完一項檢查,正在等有極大機率成為她二嫂的櫻井小暮結束檢查,轉個頭便瞧見剛才還說有他在沒意外的路明非扛著二哥往外跑。

少年少女視線對上,繪梨衣短暫錯愕後起身走出門外,好奇看著路明非,手裡舉著寫字本:“sakura,どこへ行くの(要去哪裡)?”

“你二哥有一場男人之間的約要赴,我去送他一程。”路明非不顧在肩上掙扎的源稚女如何翻白眼,衝繪梨衣笑著道:“放心,我們很快回來。”

繪梨衣似懂非懂地看著他,遲疑片刻後點了點頭,在寫字本上寫下“いってらっしゃい(一路順風)”。

得到少女の祝福buff的路明非剛邁開步子,又想起什麼,叮囑道:“對了,之前我和你大哥打了個照面,因為他很擔心你和我們在一起會有什麼照顧不到的地方,所以我就把櫻帶來陪你了。

不過她這幾天可能是沒休息好,回來的路上就一直在睡覺,保守估計得明天天亮才能醒。”

聽到櫻也來了,繪梨衣的雙眸微閃,有點小小的高興。

看樣子哥哥應該沒有生氣,否則他就不會只讓櫻來,而是親自找上門把她帶回去。

雖然dna檢測結果還沒有出來,但經過剛才一番交談,源稚女感覺繪梨衣是自己妹妹的可能八九不離十。

所以此時他天然就站在了兄長的立場,對路明非怒目而視,有心想要勸誡自己人美心善就是有點過於天真的妹妹不要輕信路明非這廝的鬼話,奈何胸腹之間被路明非的肩膀抵著,本就虛弱的身子更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而靜靜圍觀的楚子航發現,路明非的變化大歸大,但這張滿口跑火車的嘴,還是和當年傳聞中一樣沒有一絲絲改變。

和女孩子說話的時候也自信了很多。

匆匆告別繪梨衣,路明非在樓下看到了不知從哪弄來一床白色被罩將櫻給裹成粽子的老唐。

“你們這是去哪?”

“拯救大兵稚生。”路明非拍了拍老唐的肩,“沒時間解釋了,守家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們先出發了。”

看著一把將源稚女丟進後排,急急忙忙鑽進車裡一騎絕塵的路明非,老唐扛著別人的馬子愣在原地,喃喃自語道:“源稚生又出事了?怎麼倒黴的總是他?”

……

悍馬在名神高速公路上疾馳,車燈撕開無邊無際的黑幕,美式肌肉車的引擎在寂靜的夜猙獰咆哮。

狂風從敞開的車窗貫入,吹亂了源稚生的黑髮,攪散了他緩緩吐出的煙霧。

車載菸灰缸內,二十餘根菸蒂插在滅煙沙上。

開車抽菸,一根提神,兩根醒腦,但這麼多菸屁股,顯然駕駛員只是在單純藉助尼古丁排解心中的煩惱。

源稚生今晚是孤身一人回往大山,車載cps和行動電話模組都拆了,杜絕任何被追蹤的可能。

他不是沒有考慮好是否要多帶點人,起碼把烏鴉和夜叉這兩個活寶帶上。

可他現在要去做的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他們倆幫不上忙,甚至還可能會遭遇危險。

目光遙望遠處的群山,那裡承載著源稚生年少的回憶,以普通人身份度過的時光,以及人生最痛苦最不願意回想的某段過往。

鹿取神社的路牌一閃而逝,源稚生駕駛著悍馬沿著輔道駛離高速公路,在蜿蜒的山道中前行。

一路蟲鳴和鳥叫,看不見任何燈光,孤獨的悍馬穿行於寂靜的群山峻嶺之中,碾過堆積在路面的碎石,淌過潺潺而流的山溪。

不知過了多久,源稚生駕車穿過腐朽色變的鳥居,總算回到了長大的地方。

僅僅過去六七年光陰,這座位於山中的小鎮便衰敗的不成樣子。

車燈照耀之處盡是倒塌的建築和髒亂不堪,裂縫處生長著雜草的路面,有著八百年曆史的鹿取神社已經徹底淪為廢墟,像是堅守近千載光陰,最後還是敵不過歲月,倒在戰場上的巨人屍骸。

這座山中小鎮圍繞神社而建,幾乎一半人都為神社工作,主要經濟來源便是向進山的遊客兜售紀念品。

源稚生和源稚女小的時候經常去神社學習,穿著麻布縫製的白色狩衣,在宮司的教導下學習祭神的舞蹈和禮儀。

只是當年的他對神社並不感冒,每次學習都是看似認真實則異常敷衍,所以學起來很慢。

而與他相反的是弟弟源稚女,什麼東西看一遍就會,連宮司都覺得他是下一任宮司的不二人選。

可惜,神社最完美的繼承人變成了連環殺人魔,有十四個無辜的花季少女慘死其手,最後落得個藏屍枯井的結局。

但老宮司並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在盛大的巫女祭當夜,最漂亮的巫女死了,寄予厚望的繼承人失蹤了,外界都在傳言庇護鎮子十世安寧的白鹿巫女不願再庇護這座小鎮。

於是在第二年,老宮司便溘然長逝,死前沒能找到第二個繼承人,於是神社慢慢沒落。

最後伴隨一場地震,與整座小鎮一同淪為廢墟。

若非彼時已經接觸到了真實的世界,以源稚生曾經坐井觀天所看到的世界,或許會以為這是有望成為下一任宮司的弟弟變成殺人魔,觸怒了庇護鎮子的白鹿巫女,於是她收回神力,讓天災降臨。

收回雜緒,悍馬在一座廢棄的學校前停下,源稚生佩著雙刀落地,藉著車燈打量這座鎮上儲存最完好的建築。

家鄉就是這樣一個每每提起,便會勾動人心絃的地方。

而觸景生情,腦海中翻湧的回憶便會更深,情緒變化的越加強烈。

在他有記憶以來便一直被寄養在這座小鎮,養父是一個酒鬼,專靠收養孩子來賺錢,每次喝醉酒便對他們兄弟倆大聲叱罵。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每次養父罵的話都在抱怨他們太能吃,而寄來的撫養費太少。

每當這時,源稚生心中那股要帶著弟弟走出深山,去大城市過好日子不再寄人籬下的念頭便越發強烈。

不過後來有一個無需自己努力,就能過上人上人日子的機會擺在他面前。

而給他這個機會的人就是橘政宗。那時的他假裝是養父的朋友,經常在週末來山裡鍛鍊。

因為橘政宗與養父的酒鬼朋友截然不同,而且對他很好,對他弟弟也不錯。

所以源稚生很喜歡他,跟他一起練瑜伽,向他請教瑜伽,每個週末都和他一起翻越十六公里的山路去看日出。

源稚生最喜歡的飲料不是酒,而是可樂,但他隱藏的很好,那些抱著高階進口糖水的同學在舉杯暢飲的時候,從來都看不見他眼底一閃而逝的羨慕。

而第一個注意到的人是橘政宗,從那以後每次從午夜爬到凌晨的山路走完,他就會從揹包裡掏出冰鎮可樂遞給源稚生解渴。

他們在山頂過夜,幾乎無話不談,源稚生的二次啟蒙就源於橘政宗。

有時候源稚生幾乎都以為橘政宗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只是因為某些不可說的原因才不能相認。

就像養父看的那些電視劇一樣。

但藝術來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現實沒有那麼狗血的事情,橘政宗終究不會是源稚生的生父。

他提出了收養源稚生和源稚女,但源稚生沒有答應,因為他覺得自己的父親應該還活著,遲早有一天會來接他們兄弟。

只是他還沒能等來自己的父親,卻先等來了橘政宗塌房的訊息。

文質彬彬像個打工族的他其實是個混黑幫的,得體西裝下是猙獰華美的文身。

得知如此“噩耗”,源稚生立即與橘政宗劃分界限,畢竟他是正義的朋友,就要跟邪惡的黑道勢不兩立。

而在接二連三無視了橘政宗的好感,將他送的禮物統統丟進垃圾桶後,對方遞來了一個王炸。

在他生日的那天,橘政宗拎著蛋糕,告知了他的身世。

原來自詡正義的他體內流著邪惡的黑道之血,他和稚女的生父是日本黑道魁首,在東京有一個龐大的黑道帝國等著他們繼承。

只是他們太過弱小,無法繼承龐大的家族,所以橘政宗才把他們藏在深山之中,避免暴露在大眾視野,等他有能力庇護他們再說其他。

當時尚且年少的源稚生覺得他和弟弟就是橘政宗向上爬的籌碼,但橘政宗說他只是攢夠了錢,想帶他們兄弟倆去國外生活,遠離江湖險惡。

可惜,那時候對黑道深惡痛絕的源稚生拒絕和一個“陌生人”在國外的小地方庸庸碌碌過一輩子,他立志一定要成為正義的夥伴,以此證明出身不能決定一個人的未來!從那之後橘政宗再沒出現,養父也因為撫養費無人支付對他動輒打罵,勒令他國中畢業就滾出家門。

與此同時,鎮子上也出現了傳聞,說他是黑道皇帝之子,父親作惡多端死於非命,跟他靠的太近會變得不幸。

從那之後,從來都是好學生標兵的源稚生成了過街老鼠,雖然不至於人人喊打,但也是過上了日向寧次一般的生活,處處遭人白眼。

往日與他關係要好的男生、喜歡他的女生都對他避之不及。

而為了避免源稚女升學後與自己落得同一下場,他讓源稚女在學校裡不要跟自己說話,別人問起也說不認識他。

畢竟源稚女乖巧的像個女孩兒,長的與自己又不是很像,從小學時就經常有人說他們不是兄弟。

藉著這些惡俗的刻板印象,稚女能過上正常的校園生活。

稚女當然不願意,但是在他的要求下,可愛的歐豆豆還是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國中畢業,畢業典禮前夕,養父家新來了個寄養的女孩兒,待遇簡直高到突破天際,連源稚生都被當做僕人使喚。

而源稚生拒絕當僕人,所以在被養父拿著黑道皇帝之子的身份一頓陰陽怪氣冷嘲熱諷,他當晚就搬出了家,住進學校體育館。

稚女也想來陪他,可惜依舊被拒絕了。

在畢業典禮前一天,源稚生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完,徹底搬出了那個“家”。

而在畢業典禮上,他以全科第一的成績上臺接過畢業證書,證明了黑幫的孩子不用暴力,只靠成績也能擊敗普通人的孩子。

但無人為他喝彩,甚至校長還在催促他趕緊下臺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

也就在少年驕傲的心即將被現實摧殘至千瘡百孔的時候,消失許久的橘政宗再度出現。

他帶著十幾輛黑色賓士浩浩湯湯而來,數十名膘肥體壯的黑道成員穿著黑西裝戴著黑墨鏡,彪悍的氣息令在場的家長學生和老師無不瑟瑟發抖,兩股戰戰几几欲先走。

身著藏青色和服的橘政宗以家人的身份,挽救了源稚生被無情踐踏的尊嚴。

而且不是用暴力。

從那之後,源稚生就放下了除開自己外沒什麼人在意的堅持,黑道就黑道吧,只要心存正義在哪都能發光發熱。

邪惡陣營的角色也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機會。

只是,加入黑道陣營入主蛇岐八家之後,他那心存正義在哪都能發光發熱的想法也變成了一句笑談。

身處黑道,哪裡有正義可言。

他不過是一把刀罷了,橘政宗說讓他砍誰他就砍誰,最多就是披上一層名為正義的虛偽外殼欺騙自己。

收回視線,源稚生長嘆一聲。

如果當初橘政宗在月下提出收養他和稚女的時候選擇答應,如果在橘政宗袒露身世的時候選擇和他一起出國生活,未來會不會是另一番模樣?但想到泡在福爾馬林溶液裡的死侍胎兒,想到那血腥殘酷的死侍養殖池,想到被自己親手斬殺的弟弟,想到被龍血折磨的妹妹,想到混蛋sakura臨別前說的那番話……

這一段象徵著美好的回憶,卻又多出了抹之不去的幾分微瑕。

每次在橘政宗提出要收養他和稚女被拒後,鎮子便會有流言蜚語產生,他的生活就會迎來劇變。

第一次,他想要等自己的親生父親,於是彬彬有禮的打工族就變成了黑幫,父親成了已經淪為過去逝的黑道皇帝。

第二次,他拒絕和黑幫為伍,於是他黑道之子的身份開始流傳,人際關係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物件,只能倔強的以努力來對抗整個世界。

第三次,就在他受盡冷眼,獨自對抗現實被揍得滿頭包,剛剛消滅勁敵成功上位的橘政宗帶著人過來撐場子,在少年人最敏感最脆弱的時候守住了他的尊嚴,令他徹底放下了那無謂的堅持。

不知怎麼,他腦海中忽然蹦出這麼一句詩: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有些東西在回憶裡待太久,大腦會自動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