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鐵穹神殿之後,芬格爾看見了一處尚未來得及清理的現場。
地面和牆壁被撕裂,留下宛如利爪劃破的猙獰溝壑,大片死侍的屍體碎片在破碎的地面堆迭,如石油般粘稠的黑血沿著裂痕向外蔓延。
“沃德發,這是誰的手筆?”
芬格爾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轉過身看著路明非,眼帶祈求:
“師弟,放過我吧,師兄還小,連女朋友都只交過一個,還有大把的光陰和美好沒能享受到,二老還等著抱孫子呢,你不能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就眼前這破壞力,別說他一個肉體凡胎了,就算是賽博坦星人來了也得當場變零件啊。
打不了,根本打不了!一旁的老唐也是瞪著眼,心中暗自咋舌:
明明這富婆小女友可真夠暴力的,要是未來分手,怕是隻有喪偶這麼一個選項啊。
當事人路明非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這才哪到哪,還有更厲害的你沒見識到呢。
不過你不用擔心,把地犁成這樣的屬於另一方勢力,也跟蛇岐八家有仇,而且已經離開了。”
“你確定?”
“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路明非直接堵死了芬格爾拖延時間的路,“親眼看著她走的,還差點被砍了一刀。”
“這麼暴力?”芬格爾腳步踟躕。
“還行,生氣了可能會咬人。”路明非伸手推了他一把,“好了,收收表情,這裡隨時可能遇見蛇岐八家的人,你一個俘虜表情這麼豐富做什麼。”
芬格爾聞言耷拉著腦袋和肩膀,邁開沉重的腳步向前走。
看著滿地的屍骸,他忽的想到了樓上發生的死侍攻樓,以及在神道層那些慘死的屍體,聲音莫名有些低沉:
“師弟,我想問一下,你炸掉橘政宗的死侍養殖基地,真的只是為了……為民除害?”
誠然,路明非此舉等同於是把揮向蛇岐八家的刀遞到了卡塞爾學院手裡,可死侍逃離養殖基地的後果,卻是有點過於血腥了。
他路明非這麼做,究竟有沒有考慮過後果,或者說他是考慮到會引起如此嚴重的後果依然選擇了這麼做。
對此,路明非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半一半吧。”
“什麼意思?”芬格爾不解。
“一半是為民除害,一半是為了報復。”
涵道內洶湧的地下河嘩嘩作響,幾乎要淹沒路明非的聲音,但在場的人都是混血種,聽力極佳,不會聽錯。
芬格爾回過頭,想要問問蛇岐八家究竟哪裡得罪了路明非,可看見少年那雙漆黑如淵,彷彿有極寒滲出的眸子,那點疑問便又咽了回去。
那種眼神,他曾經見過。
在失去一切後幡然醒悟的夜晚,他從鏡子裡那個憔悴頹喪的男人眼中看到過。
“這裡的人不值得同情。”路明非的聲音淡漠,不帶絲毫溫度,像是在陳述鐵一般的事實:
“他們不是什麼高尚的屠龍志士,只是一群無惡不作的黑幫,他們神社裡供奉的英雄是戰犯,是殺人魔,是劊子手。
蛇歧八家維護黑道的秩序只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為此他們犯下的罪行完全不比他們的先祖遜色多少,而且他們都懂得用忠義來粉飾自己的無恥。
我不在乎他們死後會不會下地獄,但我無法容忍他們拉著我的人一起下地獄。”
路明非說完,拍了拍男人耷拉的肩:“屠龍不是打打殺殺,別把這份事業想的那麼純粹,芬格爾。”
他這一番話勾起了某段不美好的回憶,芬格爾感覺喉嚨有點發緊,彷彿搭在肩膀上的手是惡龍的爪子,耳邊都是惡魔的低語:“所以,今晚你是準備大開殺戒了?”
“不,你怎麼會這麼想。”路明非笑笑,語氣變回了十七歲少年應有的開朗:“正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他們肯乖乖放人,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正說著,前方傳來腳步聲,路明非一拍芬格爾,他立馬會意在地上翻滾一圈,沾上了幾分血漬與汙漬。
“作為在下水道被俘的俘虜,我身上有點太乾淨了。”芬格爾衝他咧嘴一笑,而後立馬做出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正好被前方的一隊巡邏警衛看見。
根據芬格爾提供的情報,追捕他的執法人都是雙人一組行動,因此這次救援行動只需路明非和老唐出馬即可。
面對巡邏警衛的問詢,路明非按照提前準備好的說辭——他們沿著芬格爾留下的痕跡追進了下水道——再附以酒德麻衣提供的超逼真身份卡(在輝夜姬失陷之時某薯片更新了資料庫,假的也變成了真的),成功矇混過關。
在進入裡區電梯之前,路明非掃了眼遠處死侍研究基地所在的方向。
那邊燈火通明,隱約可見重兵把守,顯然已經成了禁止出入的禁區。
“這麼順利就進來了?”
芬格爾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可思議。
剛才巡邏警衛隊長查驗路明非和老唐身份並向上彙報的時候,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但凡有點差池,那五個明晃晃的槍口稍稍往上一抬,就能把他們打成篩子。“這就是走捷徑的效率。”路明非呵呵一笑。
如果他們走源氏重工的正門,那就需要經歷常年巡邏的那些警衛的人臉識別,但凡他們覺得有點面生可能就會被懷疑上。
而鐵穹神殿不同,這裡的警衛都是緊急調派而來,壓根不熟悉業務,還按著以前確認身份的流程走,還直接讓他們自己去目的地找少主交差。
更重要的是,如果走正門,那芬格爾很有可能被移交給其他人,從假俘虜變成真俘虜。
不像現在,只有他們仨。
“那啥,你們確定沒問題,要是待會兒到地方門一開,幾十條槍指著我們咋辦?”芬格爾還是有點不放心。
“沒關係,到時候你就把外套一掀,露出你的自爆背心。”路明非笑笑不說話,其實他們的幫手早就潛入源氏重工大廈了,只是不方便現身罷了。
電梯上行,在二十五層停下,路明非和老唐瞬間收起表情,一手搭在芬格爾肩上,一手按住腰間。
門開,一個身著白襯衫a字裙看起來像是秘書的知性美女走了進來,她看上去有些疲憊,臉色蒼白的讓人心疼。
瞧見這個憔悴美人兒,三位壯士身軀齊齊一震。
路明非和老唐震,是因為這是個熟人,還給他們當過導遊。
而芬格爾震,是因為他不僅撞破了這女人的姦情,還給人家拍了下來!
櫻井七海原先還沒怎麼注意電梯裡的三個黑衣大漢,她剛從治療室出來,心情並不是很美妙。
龍馬弦一郎為了保護她受了重傷,按說她應該在旁邊照顧,可兩人畢竟都是各自成家的家主級人物,有些事兒可以私下裡亂來,但是不能放在臺面上。
尤其是龍馬弦一郎的侄女趕回來後,一進門就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是以在手術結束得知龍馬弦一郎無恙之後,她便告辭離開了。
剛準備按樓層鍵,她便透過光滑的不鏽鋼壁面看到了身後的三個男人的相貌。
兩個亞洲長相的男性可以忽略,但那個灰頭土臉牛高馬大的外國佬,可是實打實引起了她的注意。
於是她轉過身,好整以暇地打量著手被捆起來的芬格爾,撥開那一頭亂糟糟的灰髮,終於確定這就是之前在神道層救下她和龍馬弦一郎後,把他們和它們都拍了個爽的不速之客。
一開始在櫻井家主進來的時候,老唐還有些慌亂,生怕自己露餡兒,但好在他帽簷壓的夠低,櫻井七海看不見他標誌性的八字眉。
“之前多謝你的幫助了。”櫻井七海先是道了一聲謝,得到芬格爾乾巴巴的“沒關係,舉手之勞”後,眼神就在他的身上游移,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芬格爾當然知道他在找什麼,被銬靠在一起的手微微一攤:“別找了,逃跑的路上不知道掉哪去了。”
櫻井七海聞言眉頭微皺,抬眸看向兩個押著芬格爾的執行局幹部:
“他說的是真的?”
這畢竟是執行局的事,她一個非日本分部的成員不好插手,所以還真不知道抓捕芬格爾的力度有多重。
路明非點頭,從兜裡摸出半塊被踩碎的鏡頭,用事實證明追逃過程確實激烈。
櫻井七海見狀沒有多說,只是深深看了眼芬格爾,便在二十九層離開了。
“你們這是……什麼情況?”老唐看向芬格爾的眼神突然就不對勁了,他總感覺剛才這個德國壯漢和日本人妻之間有什麼不得不說的故事。
難道和路明非接觸且結下友誼的人,都會被動獲得一個被富婆青睞的buff嗎?!
這是什麼新型送財童子啊?!
“沒,就是她跟人偷情的時候被死侍偷襲,被我偷拍到了。”
“……牛逼”
兩人簡短交談,話音未落,電梯已穩穩停在三十層。
此刻,戰略部那些老傢伙早就扛不住,紛紛下班走人。
這一層,只剩下鋒芒畢露、武裝到牙齒的執行局精英,以及站在日本混血種頂點的天照命和他的小助理。
電梯門緩緩滑開,已經解開手銬的芬格爾不著痕跡地退到一旁,絲滑無比地將路明非護在身前。
三人在廊道間快步前行,腳步聲輕得幾乎聽不見。
前方拐角處,持槍警衛的影子已經隱隱浮現。
十七歲的少年單手按住耳麥,另一隻手從腰間拔出伯萊塔,目光緊緊盯著遠處那抹光亮,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天黑,請閉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