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路明非當然有。
只是不多。
繪梨衣身為上杉家主,雖然沒碰過錢,但也從來沒缺過。
她有個專門的賬戶,裡邊存著蛇岐八家每年給的分紅,還有哥哥給的壓歲錢。
以前她對錢沒有概念,只知道銀行賬戶裡有一長串的數字,畢竟有什麼想要的都是哥哥幫忙買,就算出去吃飯買衣服也是哥哥刷卡買單。
但後來她在夢中知道了許多生活常識,其中就包括壓在玩具箱底下的,哥哥專門叮囑過不能隨便寫寫畫畫的小本本。
那個叫支票本。
據說是簽下之後,撕下來就能把銀行賬戶裡的錢轉走。
昨晚她出門走的急,身上壓根沒帶錢,雖然她那房子裡也沒有現金。
好在玩具箱底下還有個支票本,當sakura幫忙把箱子拿回來並且說附近就是歌舞伎町的時候,她就翻出了支票本撕下一頁準備去萬事屋下委託。
然而想象中能承接任何委託的萬事屋並不存在,於是她思前想後,準備在歌舞伎町買一個店面自己開萬事屋。
這樣以後再偷偷跑出來玩的話,也有個落腳的地方,不至於老是住酒店。
sakura說日本的酒店很危險,每次都要仔細排查有沒有攝像頭和竊聽裝置,稍有不慎就會出現在一些不和諧的地方。
而且,她還有一點其他的想法。
路明非得知她的打算後,一開始是覺得有點離譜,堂堂黑道公主竟然跑來做萬事屋這種服務行業的工作。
但考慮到繪梨衣的不諳世事和天真,又覺得離譜之中有那麼點合理。
巧合的是,剛好旁邊巷道內有個人生意難以維持,急需大筆資金起死回生。
詢問過繪梨衣的賬戶餘額,並得到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字後,路明非差點化身流汗黃豆人。
如果按照現在的中日匯率來看,自己出道十年的積蓄還趕不上繪梨衣這些年的分紅。
黑道公主?
財閥千金!
以繪梨衣的實力,買下高天原夜總會綽綽有餘,既然她喜歡,路明非也乾脆由著她。
讓她體驗一下花錢的快樂,然後讓蘇恩曦過來接盤。
繪梨衣失蹤,不用想都知道大舅哥肯定死盯著一切與她相關的。
這時候要是有人拿著蛇岐八家的支票去銀行兌換,保證十分鐘不到整條街就被肅清,然後執法人大軍壓境。
至於讓蘇恩曦大老遠跑來當接盤俠合不合適,那可太合適了。
高天原地下二層的窖井聯通東京下水道,一路通往源氏重工,屬於是重要的交通樞紐,兵家必爭之地。
而且和酒德麻衣匯合的時候,他就知道蘇恩曦口中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是什麼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明人不說暗話,所以路明非三人還是跟著座頭鯨來到了高天原。
比起昨天的匆匆一覽,今天有店長親自作陪,三人對高天原倒是有了幾分瞭解。
一樓設有寬敞的舞臺與開闊的舞池,高天原每晚都會在此舉行盛大的表演,女賓們可以欣賞著牛郎動人舞姿的同時舉杯暢飲、盡情蹦迪。
二樓是一片愜意的休閒天地,設有高階的 spa區域與美容館,為賓客提供全方位的放鬆與呵護。
三樓則瀰漫著濃郁的日式風情,有一家名為“藤壺”的懷石料理店,旁邊還設有雅緻的茶舍,資深牛郎都能在此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套間。
當然,無論在哪一層都是禁止澀澀的。
“四樓有個綽號叫‘大海’,是我的住所,通常只有被我邀請的人才能踏足此地。”
座頭鯨領著三位貴客登上四樓,這層樓無愧於大海的綽號,放眼望去全都是藍色。
牆壁地板天花和桌椅板凳茶具,甚至保鏢的西裝都是海藍色,而且那些保鏢和座頭鯨一樣留著光頭,在腦袋上紋著憨態可掬的海洋生物。
“阿鯨,你這品味還真是……獨特。”老唐看著四樓的裝潢,感覺自己像是進了兒童樂園一樣,放眼望去全特麼是童趣。
“哈哈,這也算是我的一點小愛好吧。”座頭鯨笑笑,人與人之間的審美並不相通,只要他喜歡就好。
而很顯然,四樓的裝潢對兩個男生來說有點幼稚,但對這個豪擲千金只為滿足開店當老闆娘的小富婆來說卻剛剛好。
繪梨衣眼睛閃閃發亮,看得出黑道大小姐很喜歡這種格調,有種海洋童話的美。
路明非端詳著走廊盡頭那扇深藍色的大門,覺得可以在門上掛個牌匾——海瀾之家。
每年裝修一次,每次都有新感覺。老唐還想說點什麼,可等座頭鯨把門推開之後,直接就把話嚥了回去。
門後不是他想象中的比基尼海灘,裝修風格也不是海綿寶寶的菠蘿屋,而是他媽的3d環繞式水族館!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門後那巨大的環形透明魚缸,裡邊有珊瑚、海草、保鏢們腦門上紋的那些海洋生物,最他媽離譜的是竟然有一條兩米長的虎鯊!繪梨衣被這人工打造的海底世界驚豔到了,臉上仿若被時光定格的冰山表情在此刻溶解,化作濃濃的好奇和探究欲。
座頭鯨很滿意老唐的表情,儘管他已經在每一位到訪者的臉上看過很多次,但還是會忍不住心裡感到一陣竊喜。
剛才的走廊你嗤之以鼻,現在的大廳驚到你下巴落地。
美中不足的是訪客三人組並非全都淪陷於他嘔心瀝血打造的海洋殿堂,豪擲千金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大小姐冰山消融,可那個資質逆天足以稱霸牛郎界的少年卻面不改色,彷彿他引以為傲的空中水族館也就那樣。
這也就是他不知道路明非的底細,有著後世十年見聞,路明非看過更加出人意料,甚至超乎常人想象的恢宏建築。
這室內水族館也就只能讓他小小“哇偶”一聲,而且比起這些,更讓他感興趣的是大廳內那些奢侈到沒朋友的家居裝飾。
高天原的衰敗是有跡可循的,這座頭鯨純純的敗家玩意兒。
繪梨衣和老唐的目光追逐著巨型魚缸內暢遊的海魚,不知是想起了動畫片裡的美人魚,還是回憶起了和朋友一起去海邊看比基尼美女的青春。
座頭鯨覺得他們應該欣賞的差不多,可以說正事了。
正想邀請三位貴客落座,卻發現原本安靜平和的魚缸內,那些悠哉悠哉的大寶貝和小寶貝們突然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那慢悠悠朝著水面上爬的大海龜在即將浮出水面的時候,船槳狀的四肢突然跟裝了紫色心情似的開始瘋狂扇動,以龜兔賽跑時兔子發現自己被超了瘋狂反追還要更快的速度遊動,一頭朝著魚缸底部的海沙裡鑽去。
其他小魚小蝦同樣如此,像是遇到了某種天敵般四處逃竄,整個環形魚缸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惶恐的海洋生物,以及它們受驚之下極速遊動產生的綿密氣泡。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有些茫然無措,根本不知道這些除了吃就是泡澡的海洋生物在發什麼瘋。
座頭鯨以為是手下忘記投餵導致那頭虎鯊餓了正在散發獵食訊號,但轉眼一瞧,卻發現那頭兩米長的虎鯊此時正大幅度擺動身軀,在魚缸的另一端瘋狂抽搐,看樣子是想要把自己藏在一塊珊瑚礁後邊。
鯊魚的生理結構註定它無法長時間停止遊動,但看上去那傢伙正在試圖克服這種生理結構的缺陷。
“這是怎麼回事?”座頭鯨傻了,他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寵物們好端端為何會集體開始發瘋。
它們看上去在恐懼著什麼,但現在唯一能讓人和魚都感到恐懼的虎鯊正試圖把自己塞進珊瑚叢裡!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些比較嬌貴的魚已經翻著肚皮進入生命倒計時,但座頭鯨仍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在他手忙腳亂地想要搶救自己那些小可愛時,剛剛走到魚缸前想要近距離觀察那隻大海龜的繪梨衣默默收回了手,臉上那好不容易浮現出的淡淡生氣再度轉冷,眸中顯現出幾分茫然與慌亂。
這個在心裡將自己視作小怪獸的女孩兒以為是自己的緣故,導致那些魚兒和龜龜變得驚慌失措。
就在她不知所措時,一隻手悄然抓住了她捏住衣角的手,緊接著sakura那令人舒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要慌,這不是你的問題。”
少女循聲望去,只見sakura面帶笑意,眉宇之間透著淡淡的無奈與好笑。
路明非拉起繪梨衣冰涼的小手,引導著她朝後方看去:“這是老唐的體質在作怪,他從小就不受小動物待見,以前喂兔子的時候還差點把兔子給嚇死。”
繪梨衣聞言,心中的愧疚稍緩,轉眸看向那個雙手插兜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的八字眉青年。
“man,at can i say?”老唐見路明非和繪梨衣齊刷刷盯著他,就連座頭鯨也投來詫異的目光,雙手一攤肩膀一聳,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笑,故作瀟灑一揮手:
“老唐out!”
話落,他腳步沉重地推門離去,背影透著深沉的無奈以及蒼涼。
深藍色大門開啟又合上,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剛才還彷彿要集體抽暈過去的海洋生物一個個重新支愣起來,像是上吊自殺的人在窒息邊緣繩子突然斷裂,重新呼吸到了新鮮空氣一般,光是看著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座頭鯨愣愣地看著彷彿被集體上了回覆術的寵物,又看了看厚重的深藍色大門,默默摘下走出巷道後就戴上的墨鏡擦了擦。
似乎是想要確定剛才歡迎的咔擦聲是鏡片開裂,還是自己的世界觀出現了那麼一點裂痕。
“我們每個人都是特別的,不要覺得自己是怪物。”
路明非牽著繪梨衣在海藍色的絲絨沙發坐下,眼中洋溢著能讓女孩兒們心甘情願溺斃於其中的溫柔:
“大家都是小怪獸,抱團取暖的話誰來都不怕。”
繪梨衣眼眸中倒映著男孩兒彷彿在發光的身影,心裡微微發燙。
她輕輕湊到他耳邊,近乎呢喃地詢問:
“要是奧特曼來了呢?”
路明非聞言嘴角勾起,抬手輕撫少女柔順的長髮,聲音不輕不重,卻帶著睥睨天下的霸氣:“奧特曼來了也沒用,我們人多一樣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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